现在的唐正无比思念他在平舒的家,哪怕那个家又破又旧,可那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那个破屋有四个房间,一间属于唐正,一间属于唐父母,一间留给客人,还有一间堆放了杂物。出得门来,屋檐下常常会挂有正在被风干的弓身,院中有一個石桌和三个木凳,墙角靠着铁锄等物。 家中景物一一浮现在唐正脑海之中,他在帐中坐卧不安,只感觉不对,越来越感觉压抑,他很想快点回去,回到自己的狗窝里。但他现在不能回去,因为——这是军营! 唐正不由得想到:早知如此,我就该不说那些话,只回家中便可。 “正弟所思何事?” 唐正起身看见徐荣撩帘而进。 “我在想,是我太天真了!以为所有事都能如我预料一般进行,可我错了,卢公只问了五个问题就击垮了我所有的预想。” 徐荣安慰道:“何必妄自菲薄?岂不想想前日在治水南岸,你之计策可是全获成功。” “不过有你于此罢了!不然没你这位将才点头,无论是那借光反击还是真假粮车之计,我即便想到办法,实施之时心中也未免忐忑。” 徐荣明白,这是唐正第一次上战场,还没有打出自信出来,所以需要有人肯定并支持。 他问道:“所以你待如何?” “我只不想再寄人篱下……” 唐正只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与其生死与共这么久的徐荣却听出了他心底深深的不甘、愤怒以及……野心! “谁想寄人篱下?可世事如此,又能如何?” “好了,不聊我了。徐兄你呢?你先前曾说,董卓任人唯贤,待此战结束,伱往凉州投董卓去,为何又要与我商议一番?” “凉州董卓任人唯贤,我也只是听说罢了。但你却不同,你只一匹照夜玉狮子,却送我宝马铁甲,荣不胜感激,岂能不顾正弟就走?且正弟有才,何不一起?” “投董卓?” “对!若他真任人唯贤,以你我兄弟之才想要出头何其简单?正弟若喜欢自己做主,总会有脱离他的时机。” 唐正一愣,暗自想道:我若投董卓,且其真如传言一般不看出身任人唯贤,想要出头确实简单。 但这一入董卓麾下,哪怕日后地位升高出来自立,也免不了打上董卓故吏的标签,而董卓就是我的举主。这重身份,哪怕就算是董卓死了也洗不掉!更别说日后长安洛阳之事了,那时我的名声自然也跟着臭了。 唐正摇头拒绝,道:“待得来年春天,家父教我去豫州颍川游学,而且我还答应了蔡公,护送他去泰山郡。” 徐荣无奈:“你与他非亲非故,何必如此?” “君子一诺千金,我答应过他就一定要做到!” “唉……我本想与你一起,但我年岁大了些,若不趁年轻之时建些功业,待得而立不惑之年悔之晚矣。” 徐荣突然郑重地看着唐正,道:“我曾与你相约,待你能做主之时,我来投你。此约,我必铭记终生! “当你能做主之时,无论是一区区县长还是堂堂郡守,也无论我是否身居高位,只需你一封书信,荣必千里来投!” 徐荣突然伸出手掌,道:“君子一诺千金!” 唐正看着眼前徐荣伸出的手掌,听着他郑重的承诺也伸出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君子一诺千金!” 卢植用了十日时间扫除代郡遗患之后才交兵南下。路过中山无极县时,与唐正单骑来到众人避难之地。 而徐荣则只身往凉州投董卓去了。 唐正推门而入,只见院中坐有四个男子,他们听得有人进来纷纷拔刀而起! 但见来者是唐正以及一个看上去就身份不凡的男人。 “正儿!” “子干?” 一声惊喜,一声疑惑。 唐父将刀收起,快步走到唐正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关切地问道:“可曾伤到哪里?” “未曾受伤。” “这就好,这就好!” 寒暄片刻后,唐正从马鞍旁取下四个布袋给赵符,道:“此乃我在战场上斩下的鲜卑头颅,全是有些身份职位之人。” 赵符打开一个袋子,只见一个秃顶头颅躺在里面,眼睛紧闭。他一看便知此人为鲜卑之人。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他咧嘴一笑说道,但笑着笑着,眼泪倏地流下。 蔡邕见此叹息一声,只将卢植拉到屋内,问道:“子干怎么会与唐正一起来此?” “说来有趣,鲜卑寇边之事报至洛阳,陛下任我为北中郎将镇压鲜卑檀石槐,我便在高柳军营见到了唐正。此子说来倒有些想法,不仅敢战场抗命,还敢只率领百余骑去夜劫鲜卑大营。最后我欲为他请功,但他却说他欲以他之功折你之罪!” 蔡邕闻言惊奇地从门中看向唐正,却见他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 “子干如何回他?” “我只问他,你们是何关系?为何救你?他是何人?三问之后,他便不作言语了。对了,你与他是如何走在一起的?” “他曾救我性命。你觉得其人如何?” “有勇有谋,敢想敢干,是个可造之材!” “嗯,且此人有孝心,有急智,有原则,守信义还精通数算,除出身之外他与那些世家子差不了多少。” “嗯,可他出身布衣,若想有所成可是极难。”卢植见蔡邕露出一丝思索与犹豫之色,好奇地问道,“怎么?伯喈准备助他?” “唉……昭姬喜欢,我又能如何?” 卢植细看唐正还算英俊,恍然大悟:“怪不得。可我听说,河东卫氏欲与伯喈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