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吴氏是妾室,照理是不好出席这样的正式宴会的。况且她年岁又大了,不适合赴宴的啊!
她开口唤自己,贾琬春也不好走开,故而停下脚步等着她过来。
张若姝与张家的两个姐妹,还有两名贵女一道,几人仪态端庄,娉娉婷婷的过来,她若隐若现的小脚,笼罩在华丽的裙裾之下,看起来婀娜绰约,就是走的异常缓慢。
贾琬春惦记着还在那边等着她的长乐,回头向那边望去,她显然是不肯过来,眼神有些落寞的看着这边。
张若姝终于来到贾琬春跟前,亲切的握住贾琬春的手,轻言细语道:“琬儿,你也来了啊!”
贾琬春和众人见礼过后,拉着张若姝她们又走开了些,远离了花厅那边的视线,“是呀!姝姐姐。”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和对方简单寒暄起来。再往长乐那边看时,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了。
原来张若姝是跟着自家叔母来的,她笑着说道:“方才我看你脚步不停,可是也要去赏这园中的风景,可要同我们一道。”
贾琬春笑笑,“多谢姐姐邀请,只是妹妹才先过来,瞧见那边湖里的鱼儿甚是活泼,妹妹实在想去看看。”
“这……”张若姝面色为难,不是她不想去看鱼,而是贾琬春所说的那边离此处较远,她是自幼裹了小脚的,素日里出门不是坐车就是坐轿,今日所走的路线已经算是她的极限了,眼下只想就近闲坐,逃离花厅里的氛围罢了!
贾琬春自是看见她的无奈,当即笑眯眯的开口,“妹妹去解了好奇,等下再来寻姐姐,讲与你听吧!”
一来她想要去寻长乐,二来她不想掺和进张家姐妹的争端之中去,还是避开为好。
张若姝面上和缓了些,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此,姐姐就少陪了。”
贾琬春点点头,看着她颤巍巍的被丫鬟扶着,走向不远处亭中的石桌边去。她不禁心里叹气,还好自己没被裹小脚,否则她才会生不如死呢!
当初在晋阳,她和张若姝两人,几乎是行住坐卧一道,这才知晓她自小就被裹了小脚,也知道如今许多上层的富贵人家,也有了为家中女儿裹小脚的习惯。
裹小脚是从宋朝开始的,到了前朝中后期,越加盛行,本朝初建,当权者是自马背上打天下的游牧民族,最初自是非常反对这件事的,太宗还曾公开下令禁止缠足,岂料越反对越盛行。
到了如今,不仅文风盛行的江南世家坚持缠足,入朝的汉臣以及少数满族少女也开始缠足,只因大多数男子从始至终偏爱貌美小巧的女子,而娇妻美妾能拥有一双标准的金莲,也慢慢成为了人们附庸风雅追逐的时尚。
在贾琬春看来,这就是活生生的陋习,是封建礼教三纲五常,是男子对女子的压迫和限制。三寸金莲是男子的变态趣味,更是女子悲惨不堪的人生苦难。
她至今犹记得,第一次看到张若姝那双小脚时,心底那压抑不住的呕吐之意,那是一双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脚,确切的说不能算脚掌,而是一坨扭曲堆积的烂肉。
几个脚趾被强行捆缚到脚掌下,脚背肿胀而异常的向上增生,彼时她又是疯狂长身体的时候,白天夜里都不敢放松,一直用长长的布一层一层的裹紧,脚骨被强迫重新定型,整个脚筋尽毁。
饶是这样,张若姝还是咬牙坚持着,不仅自己裹小脚为荣,还苦口婆心劝贾琬春也裹脚,言说她自己的外祖母,贾家嫁出去的那位姑奶奶,就是因着在此事上输给了江南的妾室,以致外祖父宠妾灭妻,害得她母亲做了妾室。
贾琬春闻言身子恶寒,险些做了噩梦,她实在看不出丝毫美感来,而且,据闻她们大多人的脚,会流血、发炎、化脓、腐烂,更有甚者残疾的也不在少数。
贾家乃是武将世家,她才不用面对这般的痛苦,她是有病发疯了,才会加入去受虐吧!
贾琬春一边回想着往事,一边快步往前去寻找长乐,“茱萸,你可对府中路线可熟悉?”
茱萸原先叫平顺,她的父母是自雍亲王开府后,就在王府当值的老人,只是她父母先后离世,秦姑姑便已经是她最亲的人了。
眼下贾琬春对王府不熟悉,不好随意走动,便慢慢向前走着,顺口问着茱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