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吗?
闻言,夏侯惠心中第一个念头是这个。
也不由双眸冒出热切的目光来,但他很快的,便压下了这个念头,对秦朗露出笑容来,“多谢元明好意,但我还是不去了。”
这个答案令秦朗再次错愕。
他分明都看到夏侯惠眼中的意动了,也以为彼很快便欣喜的满口应下了,哪料到等来的竟是回绝呢?
眼前之人,还是他所熟悉的夏侯惠吗?
亦或者是说,此番来并州于途,自己对他的约束与压制太过了,令他隐隐感受到了洛阳天子的心意?
在须臾间,秦朗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但最终他也如前番一样没有问原由,而是含笑点了点头,“也罢,随你吧。”
“多谢。”
落下一声,夏侯惠便走出了秦朗的军帐。
待回到自己的军帐中,卸下身上的皮甲与配在腰侧的环首刀躺在榻上时,他才阖目发出了一声叹息,“唉,世事难两全啊~”
是啊!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去呢?
身为行伍之人,面对斩将夺旗之功孰能无动于衷呢?
尤其是此番斩首计划的对象,乃是祸乱魏国北疆的鲜卑贼酋轲比能!
功可录青史的!
再者,有田豫的作邀在前、秦朗的问话在后,他即使应下去了,事后天子曹叡知晓后也不会觉得他仍是贪功弄险、狂悖忘形之人。
但他还是不能去。
因为去了,他在天子曹叡心中的印象,就不会迎来改观!
曹叡仍不会觉得他的心性已然变得沉稳,假以时日便可犹如秦朗一样值得托付、可以独自督领洛阳中军外出为国讨不臣!
对比起这层忧虑而言,斩杀轲比能的机会便不值一提了。
夏侯惠不想舍本求末。
而且,不去杀胡口伏击也有不去的好处啊~
他进入行伍这些年,还不曾历经过敌我兵力约莫十万的大战呢!
且还是有征战半生的田豫在侧参详、以洛阳中军为主力的大战事,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默默的旁观就可以积累很多经验了。
这种履历是很难得很关键的。
关键到日后他被付以兵权时,不会有人质疑他可为将而不可为督。
是的,去了杀胡口,哪怕如愿拿到了轲比能的首级,但只能证明他是一名很好的突将,才干止于小打小闹的兵不满万的战事。
另外一个好处,则是可以让自己在洛阳中军内留下个好印象。
洛阳中军内实际掌控兵权的将率,是不可以拉拢的。
但可以让他们对自己心怀亲近之意。
而他在可以亲自前去杀胡口的情况下,将机会让给了张虎,就会迎来张虎的感激,也会让其他洛阳中军的低级将率觉得,他是个舍得推功给麾下的人。
如此,一切就自然而然了。
毕竟,谁不愿意亲近一位有机会给自己带来功名利禄的人呢?
带着这些自我宽慰,夏侯惠也终于抚平了此番随征却不能畅快讨贼的心中不甘,被浓浓的睡意给吞没。
而秦朗的军帐中仍灯火正明。
左右也没有什么睡意的他,索性将今日之事细细在心中过了一边。
在魏国宗室大将几凋零殆尽的实情下,他当然也很珍惜这次督领洛阳中军北来的机会。
且他自己心中清楚,天子曹叡委以他为主将,不止是因为他性格谨小慎微,更大的因素是现今在洛阳的诸多宗室子弟中,他最为年长!
对他而言,这是挑战也是机会。
他日后能否有若已故曹休或曹真一样的地位,门槛就是此战的胜负了。
故而,他心中细细过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失措之处后,便取来笔墨一一录于书,传去洛阳让天子曹叡过目。
虽说,曹叡并没有这种要求。
且曹叡素来很信任前线都督的调度,从不干涉战事的指挥。
但秦朗觉得有了曹休的石亭败北的前车之鉴,自己还是作书上禀的好。
反正也不耽搁多少时间。
至于,夏侯惠方才所说的小伎俩,他还尚未与田豫商讨是否可行嘛~
那倒无需担忧了。
就如他不会回绝田豫想讨要洛阳中军的骑卒、前去定襄郡杀胡口设伏一样,田豫也不会在这些细节上提出异议。
洛阳,宫禁东堂。
署理完当日政事的天子曹叡,没有走进偏殿休憩,而是直接摆驾归去了天渊池。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独留散骑常侍王肃陪同在车驾侧畅谈了一路,从脸庞上的神采可以看出,曹叡的心情颇不错。
因为他昨日便看到了秦朗的书信。
也还私召来了护军将军蒋济,一并计议秦朗上禀的作战筹划。
对此,蒋济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只是声称自己看不出战略上有什么失措或者遗漏之处;且还以自己不可能比田豫更了解边郡之事为由,回绝了曹叡的问题:贼子轲比能可否会走杀胡口?
对此,曹叡当然不会强求。
而且觉得既然蒋济都挑不出作战部署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