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而来,稚权必有教于我!”
夏侯惠甫一走进军帐,就被早就等候在内的秦朗一把抓住手,引去座席就坐,话语中透着很诚挚的热切。
或许,是不曾得到的弥足珍贵罢。
毕竟自大军从洛阳开拔以来,素有军争筹算之能的夏侯惠,就不曾对他这个主将做过只言片语。
“呵呵,元明莫作谑言~”
以拱手作礼执意,夏侯惠不留痕迹的抽回手,含笑道,“只是方才田太守邀我过去问了些事,也令我对战事有了些思绪,恐翌日忘却了,便想着过来与元明说声,倒是打扰元明休憩了。”
乃田豫的邀请,而不是你自己过去的?
对哦!
似是扈从还说过,隶属田豫麾下的将率牵弘今夜拜访了他。
瞬间听出言外之意的秦朗,脸上笑颜更甚,也摆了摆手说道,“稚权的军争筹谋,连陛下都不吝称赞,又何必作谦言呢?再者,计议战事,何来打扰之说。莫说我尚未歇下,就算是我已然安稳入眠了,稚权过来,我也必然倒履相迎。”
言罢,让夏侯惠就坐,自己则是先从帐内寻出两个酒囊来分各自才落座。
二人是对坐的,坐席也离得很近。
夏侯惠甚至能隐隐嗅到秦朗衣服上的熏香味——比起早年魏武曹操“衣不锦绣,帷帐屏风坏则补纳、无有缘饰”的不好丽华,如今的魏国宗室将率大多都锦衣玉食,就连出征在外时都不忘将衣物熏香再穿了。
这便是魏国宗室督将后继无人的原由之一罢。
伸手酒囊的夏侯惠心中如此感慨了句,拔开木塞邀秦朗共饮一口,然后便将方才与田豫的会面大致说了一遍。
自然,说话的技巧还是得注意的。
比如他先说了田豫打算在定襄郡杀胡口设伏、以胡虏难以成事为由想从用洛阳中军的骑兵来保障胜算之事,然后才说了自己被私下邀请的理由。是田豫意属他前去杀胡口,但因为二人之间不熟稔,担心翌日贸然向秦朗要人后,结果却发现夏侯惠根本不愿去,所以才打算问问他的心意。
在夏侯惠讲述的时候,秦朗一直在静静的听着。
时而轻轻颔首,时而露出恍然的神情。
因为他心中并不在意这些。
对田豫在今日下午计议时没有将定襄杀胡口设伏之事也提及,更是毫无芥蒂。
一来,他乃是此番战事的主将。
职责是调度所有人戮力一心打赢这一仗,好归去给天子曹叡交差,所以在一些事情上没必要去深究。
该糊涂的时候,就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况且若是能顺利的将轲比能诛杀,庙堂在录功的时候也不会将他排除在外啊~
另一,则是他知道田豫的立场与自己不同。
田豫被天子曹叡遣来推行经营并州,注定了他要处心积虑诛杀轲比能。
所以在下午计议时,他没有提及杀胡口伏击就很好理解了——他得先让秦朗觉得此来并州的目的能顺利达成,然后再适时提出自己的要求,如此,秦朗在心满意足的情况下也不会拂了他之请。
“我回绝了田太守。不过,盛情难却之下,我便向田太守推举了一人,声称领中坚营八百骑的骑督张虎可胜任。”
轻轻说完这句,夏侯惠便止住了转述。
改为拿起酒囊有一口没一口的慢饮,让秦朗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与思考。
事实上,秦朗此时已然耷眼捻须作思了。
倒不是在考虑夏侯惠将张虎推举给田豫的得失。
分出八百骑兵而已,且还不是隶属他本部骁骑营的,对他引兵北去影响不大,若是田豫听取了夏侯惠的建议,他便顺水推舟就是。
他是在奇怪夏侯惠为什么回绝了田豫的邀请。
明明,夏侯惠此人求功不吝命啊!
今日怎么就转性了,竟是对截杀轲比能的功劳无动于衷呢?
难不成,他有其他思量?
抑或者说是他觉得田豫的预测不准,以为轲比能哪怕战败了也不会走定襄郡杀胡口逃去云中郡?
默默的思虑了一会儿,秦朗心中并没有答案。
索性暂且放下,抬眼对夏侯惠笑道,“张虎乃名将之后,定能胜任伏击之事。稚权既举之,若田太守讨要,我自是无不可。嗯,稚权且续言之。”
“好。”
见他没有芥蒂,夏侯惠便含笑应了声,但却没有继续讲述,而是反问了一声,“元明可记得,昔日武帝讨平关中的渭水之战,已故贾文和离间马超与韩遂之计否?”
“自是记得的。”
略微扬了下眉,秦朗颔首而应,且还举一反三的顺势问了句,“稚权之意,乃是觉得我军可以离间贼子轲比能与步度根邪?”
就是问罢了,不等夏侯惠作答,他却先给否定了,“我窃以为,离间之计难成也。前番并州刺史毕昭先不谙兵事,擅遣兵追击而败归,已然令此二贼有了同仇敌忾之心,且我等引大军北来讨之,彼等皆年长的部落大人,安能会在如此死生关头内讧令我军得渔翁之利?”
“呵呵,元明言之有理。”
夏侯惠冁然而笑,冲着他摊了摊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