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埔医院心内科病房里,查小逸不由自主地从平躺的姿势跪坐起来,双手捂着口鼻,难以置信地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 自从上次在奥尔夫音乐厅现场观看郎豕学长的比赛,她已经好久没有为郎豕学长在舞台上的现场演奏而如此心跳加速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上每一条血管都在扩张,每一个毛孔都彻底打开,就连每一根汗毛都像是在贪婪地吸允着音乐带给她的强大的生命力量! 太不可思议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查小逸的眼中泛着晶莹的光,她恨不得钻进手机里去,恨不得在下一秒钟就站到眼前那个舞台上,站在三个穿着动漫COS服的大男孩中间,和他们一起演奏、一起蹦跳、一起疯狂!那是令她死而无憾的事,在最好的青春里和所爱的人,在热爱的舞台上演出热爱的音乐! 台下,逐渐有观众跟着强劲的节奏摇摆起手臂,或是用脚尖轻打节拍。有小孩子兴奋地拍起了手掌,脸上灿烂的笑容说出了他们是有多么喜欢这样的音乐。 可他们的父母,见多识广的古典音乐发烧友们却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在这一切热烈的铺垫之后,本该出现的一段独奏华彩却不知为何消失了,键盘和电吉他仿佛在那一段同时转入了伴奏旋律。 手机屏幕前的查小逸也发现了,她的眉梢不经意地轻蹙了一下,她和现场的观众一样疑惑。 好在,一分零六秒转调之后,由郎豕用键盘模仿的弦乐声部再次揽起了缺失的旋律。弦乐与电吉他竞相奏出了铿锵有力的节奏,郎豕和韩笑两个男生分别站在舞台的一左一右,像用手里的乐器在激情澎湃地交流、对答。 无需多言,一个帅气的眼神,一个陶醉的动作,都足以说明台上的他们此刻是多么享受“隐形之梦”乐队为世人所搭建的音乐世界。 三句上行音阶,短暂的光亮过去,乌云再次压顶,狂风裹挟着雨帘,肆意捶打着田间的行人和庄稼。到了原本第二段小提琴独奏华彩的地方,主旋律再次消失了! 这次,郎豕、韩笑甚至连负责架子鼓的大头全部转入了伴奏,他们如机械时钟般精准、清晰地和奏着伴奏节拍,一句一停,仿佛舞台上还有一个看不见、听不着的声部正在演奏着华彩。 有些观众按捺不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这诡异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华彩段过去,这次由韩笑的电吉他承接住了后面的旋律。一串长长的下行半音阶和声之后,旋律第三次消失,只剩下郎豕的一个低音区的长音如黑夜里巨轮的孤鸣、如战场上冲锋的号角…… 这样的情况又重复了几次,时断时续、时隐时现的旋律就像是一个顽皮的精灵,谁也说不清它何时出没。 查小逸心头一动,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消失的独奏华彩不会是……预留给自己的吧?! 她病了,不能参加演出,可是“隐形之梦”乐队没有抛下她,她的郎豕学长没有抛下她!他宁可让旋律出现空缺,带着缺憾登上舞台,也不放弃她,更不会找个人来替代她。查小逸感到一汩暖流流过全身,涌入胸膛,填满了她那颗有缺陷的心脏------他的学长啊,固执的学长,傻傻的郎豕学长啊!…… 乐曲进入了尾声,一阵急促的下行音阶伴随着强烈的渐强,像悬崖勒马一般,全曲终止于一个具有“F”力度标记的强长音。 查小逸在屏幕里看到,郎豕学长和韩笑走到了“自己”在台上所占位置的一左一右,喜悦地向台下挥手致意。他们因刚刚激情的演奏而胸膛起伏,轻微的喘息声透过手机传到了查小逸的耳边,她似乎能羞涩地感受到男孩子们身体的热度。 “小逸,我们演奏得好不好?所有参赛的乐队里面,我们是唯一一个这样玩古典的,你喜欢吗?” “嗯!!” 画面里,“怪盗基德”满面激动地看着屏幕。而另一端的查小逸就像个看演唱会的小迷妹,笑成了一副痴痴的模样。 “下一首自选展演曲目阿尔比诺尼《小调柔板》,我们一起排练了那么久,查小逸,今天我们一起上台完成它,好不好?” 郎豕的眼中含情脉脉,他似乎早已忘却了这是艺术节的舞台,忘却了台下的观众,也忘却了身边的韩笑和大头。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两个人,像第一次在游子酒吧为小逸弹琴的那刻一样。而这一次,他全部的温柔都被封进了一块小小的手机屏幕,封在了那双楚楚动人的浅褐色眸子里。 “嗯!”查小逸深情地望着郎豕,点了点头。 郎豕回到键盘前,若有所思地轻抚琴键。和刚刚那首大开大合的作品完全不一样,《小调柔板》舒缓而凄美的旋律在他的指尖流动,如泣如诉。这是源自郎豕心中的歌声,这歌声仿佛倒流了时光,让他回到了去年夏天,与查小逸在附中校门口的那场初见。那时,她拘谨地提着大大的行李包站在那里,仰望着校门上“艺大附中”几个金色大字,面颊上扑着些许青涩,胸膛里搏动着一颗欲言又止的少女心。 “小逸?” “嗯?”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来吧。” “好……” 大头和韩笑也在闭目倾听,这是一段不需要电吉他和架子鼓的旋律。在这段虽然报幕为长笛协奏曲《小调柔板》,却既没有长笛也没有主旋律的乐段中,人们渐渐听出了一个十七岁大男孩为神秘的不在场主角伴奏的款款柔情,和这柔情背后的至死不渝。 郎豕抬起头,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