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事?”李羡鱼眸光流转, 将手里的银烛灯放在长案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仰面望他:“临渊, 你是想起自己的家人了吗?”
家人?
临渊长指抵着眉心,一双本就浓黑的眸在夜色愈显霜寒:“是。”
他道:“我应当有个哥哥。”
李羡鱼杏眸微亮, 唇畔轻轻抬起, 本能地为他觉得高兴。
她一连串地问道:“那你可想起你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是在哪里任职,抑或是哪家的弟?”
她弯眉:“我可帮你找找他。只要找到他,便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临渊随着她的话语往深处想,回应他的, 却唯有颅内一阵剧烈过一阵的疼痛。
他咬牙忍住, 低声道:“不记得了。”
他忆起方才的梦境,语声冰冷:“唯一记得的, 是他想乱箭射死我。”
面前正满怀期许, 想着替临渊找到家人的少女蓦地愣住。
她像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羽睫蝶翼般地轻扇了几扇, 杏眸微微睁大:“你的哥哥想乱箭射死你?”
她又是害怕又是不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临渊皱了皱眉道:“大抵是为了抢什么东西。”
李羡鱼听得愈发茫然。
她想了想,便起身倒了两盏热茶过来。
她捧着茶盏往长案坐落,又将手里的另一盏递给临渊。
“你先喝杯热茶压压惊, 然, 慢慢与我说吧。”
临渊接过茶盏。
茶烟袅袅而起,盏壁上的热度自掌心传来, 驱散了秋夜的寒气, 令紊乱的思绪略微清晰了些。
临渊思忖稍顷, 将梦境的始末简短地说给李羡鱼听。
李羡鱼愈听便愈发觉得震惊, 连手里捧着的热茶都忘了放下。
临渊的身世与她想的然不同。
她原本想的是,临渊是从人牙拐出来的, 辗转卖了几手,卖到京城,这才将自己的姓名与来历尽数忘了。
如今听来,却像是人暗害。
李羡鱼秀眉轻蹙,有些为他不平:“那你的哥哥也太坏了些。比那些人牙都要坏。”
毕竟人牙也未必会对自己的手足下手。
她又道:“所,是人牙从断崖下捡到了你吗?”
“不是。”
临渊仍是否认。
他替李羡鱼将因理顺。
“半载前的春夜,我在明月夜的铁笼醒转,并无半点之前的记忆,甚至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直至半载,我自明月夜脱身,与他们蓄养的杀手在陋巷交手,将他们杀尽力竭倒在墙下,路过的牙人当奴隶捡去。”
他向李羡鱼,眸底的暗色淡了些:“此,便是公主从牙人那买到了我。”
李羡鱼顺着他的思路略忖了忖,像是明白过来:“若是这样,那从断崖下捡到你的,应当是明月夜的人。”
临渊随之颔首:“应是如此。”
李羡鱼试着道:“那若是我们能去问一问明月夜里的人,问出他们是从哪座断崖下捡到的你。便能知道你的祖籍在哪。”
若是能够知道临渊的祖籍在哪,去当地的官府里翻一翻卷宗,便能寻到临渊的家人了。
临渊却知此事并非是李羡鱼说得这般容易。
明月夜的爪牙皆是死士,绝不会轻易开口。
除非,能够挟其主而令其奴。
他眸色微深。
如此,明月夜之行,便应当快地提上程。
他得在他那位‘兄长’找到他之前,弄清自己的身世。
临渊立时放下手的热茶,抬眼向李羡鱼:“公主,臣明要离宫一。”
李羡鱼有些担忧:“临渊,你这便要去明月夜么?”
她声道:“可你上次说过,去明月夜的时候,会带上我的。”
临渊默了默,解释道:“臣只是出宫去一张红宝石面具。”
李羡鱼这才放下心来。
她轻弯了弯眉毛,从荷包里拿出出宫用的玉牌递给他:“那你宫门在下钥前记得回来。”
她说着似是又想起什么来,便道:“之前竹瓷带给我的话本快完了。你若是路过书摊,能不能再帮我带几本话本回来。”
她又从荷包里拿了张银票出来,一同递给他:“这是买话本的银。”
临渊并未接过。
他想起了初见李羡鱼时的事。
彼此是在宫外,他自昏睡醒,第一眼便见了落下的白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