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之前,与他有一定距离,无论是使眼色还是贸然上前,抑或怂恿身旁之人出声告知,都并非上策。
“将军请吧!”
王耀之递上弓箭,笑着催促道。
李勖目光越过众人,见双阙之后另有一匹大宛良马,三只铜圈,一只黑漆桶,遂不接弓箭,转而问道:“既备了良马,可是射箭之后还要看在下的骑术”
王耀之不料他有此一问,一愣之后方道:“正是,将军有何见教”
“不知骑术如何比试”
“比试倒是谈不上”,王耀之身旁一位容色睥睨的华服男子接口道,“我听闻良将无不弓马娴熟,能御烈驹越深涧、过天堑,将军勇武,这些想来是不在话下。今日何妨让我等见识一番骑马过火圈的英姿”
见李勖目光看过来,此人微笑继续道:“自然,这还要待将军过了第一关之后再说。”
这人神色倨傲,一番话下来并无自报家门之意,已是十分无礼。
谢候瞥了他一眼,与李勖道:“此乃会稽王之子司马德明。”
永安帝司马文昭体弱多病,朝中大小事均委付会稽王司马弘,封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韶音的五叔谢泽战败被杀后,徐州刺史出缺,也由会稽王兼任。
会稽王虽大权在握,却耽溺酒色不理政事,一应事务均交由儿子司马德明。
司马德明年纪轻轻便揽柄国之权,人称“小郎君”,难怪如此自傲。
李勖自是知晓小郎君何许人也,深看了他一眼,指着那匹大宛良马道:“何须如此自古骑射不分家,我愿骑此良马,跃火圈,同时张弓射箭,设下那覆瓿之物,如何”
众人闻言齐齐默了半晌。
江左之兵擅长水攻,并不长于弓马,司马德明出这个主意是本来是想看李勖出丑的,岂料他竟主动给自己提高了难度,可见这莽夫自视甚高,颇有些不知自己的斤两。
“将军果然雄豪”,司马德明勾起唇角,“只是这样一来,两关就变成了一关,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成了,这匹宝马就赠与将军,权当是恭贺十七娘新婚之喜,可若是败了”,司马德明话到此处顿住,斜睨着李勖,“丑话说在前头,将军今日可就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司马德明话音一落,其余人纷纷叫好:
“小郎君此言有理,李将军敢应下这赌注么”
“李勖,你敢不敢,给个痛快话!”
……
李家前来迎亲之人虽知李勖勇武,除温衡和几个军中心腹外,到底没几个人亲眼见过他上阵的模样,也不知他底细几何。先前听说要他射箭,心倒还能放得下,这会又说要骑马射箭,那悬挂物件的丝带细得一般人都看不清楚,如何在奔马上射中
李二郎可别被这些门阀子弟激得失了理智,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边人正议论,早有谢府下人架起铜圈,一桶油浇上去,火焰“刺啦”一声烧了起来,红彤彤一片,接映天际晚霞。
李勖眸中金光跃动,道一声“有何不可”翻身飞上那大宛马的背上,这马背上无鞍、侧旁无蹬,性子又奇烈,背上猛然落了个陌生人,当时便扬蹄尥蹶、嘶鸣着腾跃起来,想要把人掀翻下地。
“好烈驹!”
李勖赞了一声,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扯着浅金色的马鬃,原地立马转了一圈,大笑着跃出乌衣巷的窄门,朝着秦淮河畔一片空阔芳草地而去。
谢候看得心神激荡,率先登上高处,眺望远方。
只见夕阳之下,茵草之上,汗血宝马奋蹄扬鬃,马臀的肌肉随着剧烈的挣扎扭动在金辉下泛出流波似的光泽。李勖的功夫却刚中带柔,任马儿如何甩扭,依旧能稳坐其上,驾驭如常。
渐渐地,那马便停止了嘶鸣扭甩,随着李勖的驱驰而进。
“驾!”
只听李勖喝了一声,一人一马重新朝着谢府这边奔来。
众人赶紧从高处下来,给他闪出一方空地。李勖打马而入,绕着迎亲队伍行了一圈,随后猛地朝着王耀之而来。
王耀之只见烈马扬蹄于面前,一时肝胆俱裂,竟不知躲闪。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觉一空,原来是弓箭已被李勖取走。
急急回头,正见李勖拍马连越那三道火圈,勒马回身,忽然夹马腹一扭,张弓一箭,“咻”地一声,双阙之间一丝线应声而断,竹书落地,是为覆瓿之物。
李勖目光越众看向温衡,二人相视一笑。
方才打马经过时,得温衡提醒,他才确认所谓覆瓿之物乃是一卷竹书。
谢府门前再度安静下来。
李勖下得马来,爱怜地抚了抚那大宛马的金鬃,马儿竟也不躲闪,而是“咴咴”地叫了两声,低头在他肩上蹭了蹭。
还是谢候率先回过神来,朗声大赞:“好!宝马赠英雄,将军真乃英雄人也!”
一言既出,李家那方的人才想起来齐声喝彩,倒是王耀之面如土色,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平复过来,小郎君司马德明则冷哼一声,面色阴郁不语。
忽而一声“当”地锣音,知宾、赞礼携一众仆从自门内鱼贯而出,分列两旁。赞礼立于阶上,唱:“吉时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