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十月,许桂花又诞下一个女婴,很快就送给了山里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风轻抚。丹江河解冻了,河堤边的草木披上了绿装。村子里的梨花、桃花、杏花,也相继争奇斗艳地开放了,寂寥了一个冬天的李湾村,一夜之间焕发了勃勃生机。 初夏,山坡上草木茂盛起来,许桂花每天一大早就背上背篓,去后坡给队里的牛割草。她背着背笼走在前面,喜妹和书宝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走到半坡,一户人家的房子出现在路边山坳里。房子周围环绕着很多果树,杏树、桃树、葡萄树、核桃树等。一个嬷嬷站在房前,热情地招呼许桂花上她家院子里歇歇脚。 “她嫲嫲,不敢歇了,趁着早上凉快。得赶紧上坡去给牛割草。 “我给娃摘点果子吃。” 嬷嬷热情地走过来,拉着喜妹和书宝的手去院子里,摘了几串刚泛白的葡萄,放进许桂花的背篓底。又给喜妹和书宝的衣兜里,各装上两个大红桃子。嬷嬷也是三小队的,三小队就他们一家住在这荒僻的半坡上。 许桂花背着背篓,沿着蜿蜒小路找到一个草木茂盛的洼地。她放下背篓,从背篓里取出镰刀割草,喜妹和书宝就在一旁找小蒜。到了饭时,许桂花把脚下割的一堆堆草,一捆一捆抱进背篓里,又用襻绳襻起来。她靠着地边土堎上,喘着粗气把像座小山一样的背篓背起来,招呼喜妹和书宝跟着她回家。 许桂花背着背篓草走在前面,一双儿女跟在后面,来到小队大场,等队长过秤记了工分后回家。村子里飘起了袅袅炊烟,她也连忙背着空背篓回家做饭。 李全孝在商镇供销社上班,许桂花是社员,他们家属于单职工家庭,家里孩子小缺劳力。许桂花一人挣工分,家里分的粮食不够吃。每天早饭大都是稀糊汤煮红薯,下午是酸菜黑面条。喜妹胃口不好,又消化不良,吃黑面条就难以下咽。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由于营养不良,她面黄肌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瘦蚂蚱,过来,二姐带你出去玩。’ “瘦蚂蚱,过来,二姐帮你梳头。”淘气的二侠比喜妹大四岁,她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吆喝照顾着这个幺妹。于是,‘瘦马咋’就变成了喜妹的绰号。 一天,李全有给家里买回了两头小猪崽,二侠就带领着喜妹和书宝去隔壁二叔家看热闹,姐弟三人趴在猪圈旁看哑巴二娘给小猪喂食。喜妹趴在猪圈边,瘦弱的小身板翘起脚跟也看不见,于是就爬到猪圈边旳干粪堆上。 “瘦蚂蚱,当心掉下去让猪吃了你。”二侠说。 “猪不吃我,猪爱吃胖猪猪二姐。”喜妹小嘴巴也很伶俐。 “瘦蚂蚱,敢骂二姐了,看我让猪吃了你。” 淘气的二侠生气了,她走过来,用手推搡了幺妹一把。 喜妹噗通一声掉进了猪圈里。看到近在咫尺,嗷嗷乱叫旳大小三头猪,她吓得“呜哇哇”大哭起来。正给猪喂食的哑巴二娘,连忙跳进猪圈里把喜妹抱了出来,斜眼气呼呼地瞪着二侠。 喜妹的左胳膊肘骨折了,许桂花气的可嗓子骂二侠:“二鬼,你真不是个好东西,家里老的小的你都敢惹。老三廋得皮包骨头,一阵风就能吹走,你还欺负她,老三胳膊要是残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桂花气呼呼背着喜妹,去村口找“大先生”帮女儿接骨。“大先生”是李全孝的叔伯哥,住在村小学对面,他是村里的能人,能写会算,还会看骨科,村子里有人脚崴了、不小心摔骨折了,都会去找他。 “大先生”帮喜妹接了骨,用长布条把喜妹的胳膊襻起来,一个多月后才取下襻带。他又指导喜妹伸展活动蜷曲的胳膊肘。二侠每天按许桂花旳吩咐,给喜妹端饭、端水、背着她上厕所。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后,喜妹的胳膊终于痊愈了。 巷子里的孩子们,一看见喜妹就喊,“泥娃娃,泥娃娃……”也许喜妹真的是一个泥娃娃,哪里都不结实。冬天,她穿着一双破布鞋,脚指头冻烂了,脚后跟也皴裂了。二侠和村里的女孩在大场玩‘夹沙包’,她一瘸一跛跟在一旁看热闹。 李全孝和许桂花还在为生儿子煞费苦心,李全孝买回了大包大包的中药,让老婆熬了喝,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中药味。 “娘!你熬的啥药呀?难闻死了!”伶牙利嘴的二侠捂着鼻子说。 “这是让娘生小弟弟的药。”大侠说。 “咱家不是已经有了小弟弟吗?怎么还要生弟弟?”二侠反问。 “老二,就你话多,一边玩去。”许桂花不高兴地说。 1976年十月,山坡上红叶似火,就在这初冬时节,46岁旳许桂花,奇迹般诞下了小儿子。夫妻俩喜极而泣,乡亲们也当奇迹般议论着,就好像一颗星星落在了李全孝家的土炕上。和许桂花要好的妯娌英娥,却说是她带许桂花求神敬神的结果。一向不信鬼神的李全孝,也变得迷信起来,等小儿子过百天后,虔诚地督促许桂花偷偷去烧香还原。 李全孝严阵以待,他在许桂兰指挥下,把自家楼门口用草木灰围起来,还在产妇卧室门上也挂了一撮白线,炕头放着一绺据说能辟邪的桃木条。也不许外人随便进入产妇的卧室。 小儿子的到来,即是上天对李全孝的眷顾,更是一把打开夫妻俩心结的钥匙。李全孝家一扫往日的阴霾,一下子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李全孝要上班,李大侠要去棣花镇上高一,李二侠还在村小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