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1 / 3)

月上柳梢,新雪染上一层银光,冷生生的白,空中有一种剔透冷冽的深蓝。

司马府上,一派春意融融的热闹,灯火璀璨。一场大雪降下,道中饿死者甚众,邢州司马徐烧尾,字成麟,于今晚大宴宾客,满座皆为富绅员外,意欲捐粮捐银。

书童绷着脸,浑身僵硬地走在前面领路,冷风灌进脖领,吹得他透心凉。往日很长的路很快就走完了,他硬着头皮,把身后的人请了进来。

对方拨开遮风的帷幔,进入一室暖春。

一旁的仆从瞧了那身形修长的年轻郎君一眼,眼前倏然一亮,低声问书童:

“这是哪家的郎君?”

书童抿了抿嘴,道:“是沈郎君。”

“叫什么名字?”

书童却不答,转了个身,匆匆走了,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们邢州有什么官人员外姓沈?仆从想了一瞬,看在这是书童带进来的人,用笔记下身份。

沈氏郎君一人。

……

……

室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雪路难行,麻烦诸位跑来一趟,本官敬大家一杯。”室内中有男人说话,声音洪亮,语气谦和。

有人笑着恭维。

“司马是为百姓忧心,这雪下得这么大,我等有车马遮身,并没有什么妨碍,但百姓可没有车马遮身,没有厚衣御寒,徐司马能叫大伙前来凑一凑,真是爱民如子。”

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是,成麟所言甚是,这般大的雪,能把草棚压塌,那些贫民穷无立锥之地,雪厚也难上山拾捡薪柴……”

说话的这两人,正是邢州司马徐成麟交好的富商,和他的舅兄。

徐成麟抿了一口酒水,手扶在酒展上,看向诸位。

厅堂满是光亮芬芳,外面呼啸的冷风吹不进室内,徐成麟又喝了一口酒水,他在室内是最大的官,说的话最少,只听着别人搭戏台演戏。

徐成麟又看了一眼外面。

手指点在桌沿,一叩一叩,跟着屋内的琵琶声一起应和。他来邢州任官七年,早就见惯了这样的戏码,来捐钱捐粮也不是头一次,知道他们还有的唱戏,心神松弛,眼睛微微垂了垂,瞧着窗外的大雪。

一旁的舅兄瞧见了,侧过头问他:“成麟可是在忧心雪灾?”

徐成麟扯了扯嘴角。

轻轻点了下头。

他们此处是一处桌席,旁边还设置了许多小座与消遣的玩意,不远处还有两处桌席,那是邢州本地家底不那么深厚的富商,或是他们家中的子侄。坐在那里喝酒,并不由邢州司马亲自招待。

舅兄王郎君笑了笑,他是邢州刺史的族人,虽然身上没有功名,一介白身,但也是氏族出身,他亲妹子就是徐成麟的妻子。

“老天爷要下雪,你能拦得住他?愁个什么,一会我与你牵线搭桥,我们总共筹个几百贯千把贯就够应付了事了。”

王郎君随口安慰了几句。

瞧了瞧一旁弹琴的琵琶女,脖颈皎白,低声与他说:“你那弹琵琶的娘子是何处请来的?”

徐成麟道:“是我家的乐工。”

王郎君一乐,“这般模样,我还当是从哪个院子里出来的。”他笑说,“这样,我送你一副字,那是五十年前的摹本,你把这乐娘送给我。”

徐成麟瞧他一眼,问:“嫂子不生气?”

“她回娘家省亲了。”

“说定了,乐娘归我,摹本归你。”

王郎君抿了一口酒,轻声跟着琵琶声唱和:“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好词啊。”

借着舅兄在唱和,司马徐成麟又瞧了一眼窗外。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浅浅的一口,不让自己喝醉,又看向室内这些觥筹交错的富商。

王平君说的不对,一千贯钱,还不够他买人一条性命。

就在他听富商们彼此说话,又允诺几个他们家中伶俐些的子弟送入州中的学舍读书的时候,他那书童无声从门外走来。

在他耳边说:“做成了。”

徐成麟这才松了一口气,脊背微微松垮下来,低头喝了一口酒。低声说:“这事办的不错,一会你去领赏。”

再看向屋内,酒气扑鼻,菜肴飘香,丝竹乐声一阵一阵。

邢州司马终于有了欣赏美好的心情。

……

……

“你拿什么要挟的他,白白把人放回去,这人竟然不透你的底细?”种彦崖好奇问。

李浔笑了笑:“吓唬一下。”

他们穿着一身鲜亮贵气的衣裳,是从裁缝铺里买来的成衣,虽然布料很好,但毕竟不是量尺定做,好在有气势撑着,旁人只当是家中不那么豪奢富贵,无人起疑。

“那就是邢州司马。”种彦崖眯着眼瞧,他嗅着空中的脂粉味和熏香味,打了个喷嚏。

“他们筹钱,这香闻着倒贵。”

李浔轻声说:“雪灾安抚百姓,赈济流民,一共才要多少钱,有钱拿来杀人,倒是没钱买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