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景灵宫的事发,里面发生了什么,中间有谁周旋,他俱是心知肚明。
他声音不轻不重,完全没有小宦官那种尖细刺耳。
沉吟片刻,缓缓说:“官家本想着年节封笔前飨礼群臣,再奉拜御容,这样的事,可是不好更易的。”
朱勔连连躬身。
他低声说:“勔知是如此,然则主殿尚未修完,这是十来日的功夫……如何也是做不成的。”
梁师成思虑半晌。
才道:“也罢,丘园还空置着,到时候我引着官家去那拜谒,设宴群臣,你叫下面的当心些,别再让官家想起此事。”
梁师成又说:“我只看着不让罪责落在你们朱家身上,至于三郎如何,总是能有一条命在。”
朱勔点头。
“勔自然明白。”他拱手长揖一礼。
梁师成问:“何相公那边……”
“勔自去安顿,不劳烦梁公忧心。”朱勔道,“让梁公为我们这些人费心,勔已经是愧怍难安,怎敢事事都劳烦梁公。”
梁师成应了一声。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谈了一些朝局和东南的情形。
末了,梁师成说:“我看张商霖态度坚决,他领了旨意清扫淫祀,未必不会管那些流民的事。你们做事低调些,莫要惹了张相公。”
“蔡公如今在南,如今这庙堂中,也只剩下个张商霖。”
朱勔知道,张商英去年做了宰相,多有贤名,去年因为一场雨,被皇帝赠字“商霖”。梁师成对他说了这般多,就是看在那百万缗钱的份上,提醒他一句。
他恭敬行了一礼。
“多谢梁公。”
朱勔退了出去,一直出了梁宅大门,在门外叫来守着的手下,问:“三郎如何了?”
“还在祠堂里跪着。”
朱勔叹息一声:“叫他别跪了,做错事知道反省就好,把他拉起来,让灶房烧些好菜,给他补补身体。”
“小的这就去安排。”
“慢着。”
朱勔又问起一件事。
“何家如今可有动静?”
手下道:“何家派人去查的名叫刘克,字正己,是个落魄举人,之前科举无望,有做商贾之事,遇山匪劫道,被何执中所救,转做他家家臣。”
朱勔问:“此人手段如何?”
“刘克叫人收敛了何彦时的尸首,又带人沿着马蹄往西边去,那是我们事前留下的引子,马已经杀了,他并未发现什么。”
朱勔点了点头。
他道:“先留出一批人手盯着他。”
手下名叫丁青,早年在军中做事,如今跟着朱勔一起回了京。
此时丁青又说:“小的疑心何家未曾只派一拨人做事,许是暗中另有调度,还请大郎多指派些人手,好盯住相府。”
朱勔点头,从身上摸了一遍,最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带有纹样的火石袋。
嘱咐道:“你做事一向仔细,派些人暗中去查,莫要让何执中这老货翻出咱们的底细。”
他自掏腰包,又让下面人搜寻一圈,能凑出百万缗,已经够不容易的了。朱勔想着,若是此时朱家无恙,平稳度过,听闻官家意欲在苏州也设立个应奉局,到时候他从应奉局拿钱,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
首先,要让这朝局风平浪静。
敲定主意,他遥遥看去,打量着汴京的街道,年味浓厚,家家户户都挂起灯笼,有的富裕些,还在屋中的空地挂起了花灯。
家家户户的灯笼,被朔风吹动,在蓝天中晃荡漂浮,像是海上一个个的行舟。
朱勔知道,这个年,他是过不消停了。
他喃喃说:“沧海横流,人如不系之舟,处处不安也,真是难渡啊。”
……
……
刘克惭愧拱起手。
“李郎君,我们一直往西边走,只看到一匹马尸,并未瞧见那些人的踪影,是我托大了。”
李浔让人扶起他。
淡淡说:“这些人本就是隐姓埋名,借着劫掠的名头来害人。你等只靠着城门士卒的通报,到那里已经过去不知多久,怎么会被你抓住手脚呢。”
刘克苦笑。
“大郎被这帮流民打杀,如今二郎又折在里面,真是……是我这个门人无用!”
李浔坐在屋子里,隔着窗子,他打量着外边的下人。
忽然轻声说:“你说,这里面谁是朱家的细作?”
刘克愣了一下。
他道:“此处庄子从一开始就封锁了通道,许多家丁守着,我一直未曾敢让人知会,除了每日有人上来收粪,再无旁人了。”
李浔嗯了一声。
他在心里静静思索一遍这件事,朱勔如今回来了,他还不曾了解朱勔的性情,但只听戴平安传来的消息,又听了朱家发家的始末,这样从微末,撑着一个家族发家的人不可能是个蠢人。
刘克做的事,瞒不过朱勔。
他吩咐道:“去审一遍。”
……
……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人,万大财。”那收粪的老叟颤颤巍巍。
“家住何处?”
老叟支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