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却一句句令他惊心。
他几乎不想听下去。
可皇帝;声音依旧冷静地在说着:“其实,舅舅何尝不是在用朕压制世家,再用世家来掣肘朕?”
至此,长孙无忌才低声道:“我从没有想用世家掣肘陛下,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相信自己,只要他在,世家必然翻不出什么花来,该用还是得用,不然难道由着皇帝启用诸如许敬宗等无才无德之人?
他是这样想;……吧。
还是如稚奴所说,他是在为了自己能够权倾朝野。
*
长孙无忌颇为颓然,以手撑额,有些颤抖;手指,不自知;将冠中发带出了几缕——
是白发零落。
李治心中忽而大痛。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象过许多舅舅;样子。
他以为无论什么都能接受:质问,愤怒,怨怼,乃至衔恨……
可是现在,李治才知道,他见不得舅舅狼狈。
“舅舅,你最后给朕上一道奏疏吧——”
“朕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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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尉长孙无忌上书请罪。
言及数年来“误先帝圣托,罔上负恩,擅弄权柄,几于专权乱政。”自请其罪。
朝臣皆惊:专权乱政之罪,皇帝要深究;话,与谋逆也差不了多少了。
然帝以‘元舅辅政,曾安社稷’为由,免夺爵。
但去官职,迁黔州。
有诏,此生勿复朝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