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抗拒朝廷抓捕,负案潜逃,众人大概还能有这么个胆量,可真要同朝廷撕破脸皮、兵戎相向,这个决心还真不是能够救这么轻易定下来的……
因此,听了耶律楚材的话,方才你一言我一语的,现在却是人人沉默寡言、面面相觑。
半晌,还是柴念云好似“祥林嫂”那样埋怨了一句:“我早就说过的,要你弄青龙镇的时候造一圈城墙的,出了事也好躲一躲。现在呢……唉……”
却听孟银屏从旁劝道:“姐姐不要埋怨相公了。真的同朝廷交战,守一座孤城能守多久?要我看,应该仿效当年梁山宋江的例子,主动出城迎敌,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把朝廷打输了、打疼了、打怕了,朝廷自然是会向我们示弱。躲在城墙里,反而助长了朝廷的气焰。”
“也好,打一仗也好。”杨妙真两道英气十足的美貌一耸,“真动起手来,柴兄弟在青龙镇这边只要坚持上十天半个月,我红袄军便能南下助战,不过事先要同太湖杨玲娇说一声,让她们出船帮我们渡江就是了。”
“好啊!”就连不通军事苏南雁也提议道,“那干脆我就去襄樊跑一趟,通知一下银屏姐姐的哥哥小孟将军,让他出动忠顺军顺流而下,来他个东西夹击,彻底消灭禁军主力。然后再乘胜追击,一举杀入临安,把史弥远这厮杀了……”
话是越说越离谱了,都在开始讨论怎么正面同朝廷官军交锋了,一时间气氛变得欢快而又清朗起来。
别说,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柴安风现在能够调动的军力零零总总加起来也能有十几二十万人,而且战斗力不弱,可以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了。光凭这支力量,能够推翻整个南宋朝廷或许算是痴人说梦,但是自保却已是绰绰有余了。
还是郡主柴念云老成一些,沉着脸斥道:“不像话,这样同朝廷交战,那不就成了谋反了吗?”
“可不是谋反吗?”柴安风针锋相对地答道,“本来我是不想反的,分明是史弥远比我造反,我有什么办法?”
“可要是打起来,就不好收拾了啊。”柴念云满面愁容道,“我们这是在跟朝廷为敌,就算赢了一百次,朝廷还是那个朝廷。然而我们只要输了一次,那可就万劫不复了啊!”
柴念云
这话,也算是道破真相了。
却听耶律楚材道:“郡主此言甚是,不过我们这不叫谋反,叫做‘清君侧’,是‘替天行道’!嘿嘿,其实这也是最后的手段。朝廷不要脸面,我们还是要脸面的,要是真的交起手来,那浦受成不是我们杀的,也成了我们杀的;我们没有谋反,也成了我们谋反了。所以,军事这方面固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文事这边也不能松懈了。要学生看,接下来这几件事情还是要做一下的。”
柴安风当初废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将耶律楚材笼络过来,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这位“无双国士”能够贡献出自己超群的智慧:“耶律先生请讲,我一定言听计从。”
耶律楚材果然不愧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都引为心腹知己的大人才,只经过仓促的思索,便拿出了几条十分有条理的建议:
第一,虽然从杨妙真和苏知鱼那边,都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但史弥远是不是真的能下决心派兵来捉拿柴安风还是未知之数,而且派多少兵马、哪部分的人马也还没有完全确定,没有必要自乱阵脚反而让对手抓住了破绽。因此首先要做到的,便是要稳定人心,以不变应万变,然后再见招拆招、以快打慢。
第二,既然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那还是有说话的余地的,而这件纠纷当中最首要的问题,就是浦受成到底是谁杀的。当然了,杀人凶手必然不可能是柴安风。最重要的,就是让史弥远,或者让除了史弥远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铁一样的事实,必须用铁一样的证据来证明,而眼下正有一个铁一般可靠的人可以委以重任——那便是现任华亭县令宋慈。所以,要立即让在朝中颇有一些发言权的真德秀上书,让皇帝批准调宋慈去刑部赴任,彻底调查浦受成的命案,力争将事实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只要证明浦受成不是柴安风所杀,那整件事情也就烟消云散、化为无形了。
第三,也应当看到,直接采取武力进剿已经成了史弥远对付柴安风的常规选项之一。眼看别人手里拿上刀,自己也不能赤手空拳、毫无防备。因此要抓紧训练亲兵护卫及工人警卫队,放弃幻想、准备斗争。同时也要从现在开始,逐渐收缩实力,积攒起足够
的白银、粮食、军器、弹药等物资,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第四,就是要寻求外部势力的帮助。虽然眼下南宋国内,除了柴安风之外,并不存在能够直接对抗史弥远的势力,也不能指望其他人为了柴安风的利益,就敢于同史弥远决裂。但是将要淹死之人,抓住任何一根稻草也是好的。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争取太后和皇帝的支持、争取真德秀的支持、争取朝内其他同史弥远相对的势力的支持,也是十分有必要的。就算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多少对史弥远也是一个牵制。
四管齐下、针锋相对。
耶律楚材的方案已经几乎做到了面面俱到,大概是眼下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