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孟银屏却没有领皇帝的情,嘴角一挑,说道:“姻缘之事,变幻莫测,小女子同柴爵爷也是初次见面,有没有缘分还两说,怎么就一定会是我的夫君了呢?这位说话恐怕就没什么道理了吧?”
孟银屏居然敢公然抢白皇帝,听得一旁的父亲孟宗政如坐针毡,赶忙喝道:“银屏不得无礼,皇上说话怎么会没有道理?你和柴爵爷的婚事,是杨太后做主主持的,名分早已确定,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说着,孟宗政已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向皇帝赵昀一揖到底,致歉道:“圣上,我从小以军法治家,小女银屏从小就在军中长大,生就一副硬脾气,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赵昀方才被孟银屏顶得有点下不来台,听了孟宗政的道歉,方才故作大度地摆摆手:“朕……朕怎么能与一个女子一般见识呢?”
不料孟银屏还在不依不挠,接着说道:“杨太后的旨意我也知道,原不过是让我同柴爵爷见上一面罢了,又没有下懿旨赐婚,因此也谈不上什么夫君不夫君的……”
孟宗政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正又要说话,却听柴安风道:“银屏姑娘说得是。我是奉了懿旨过来襄阳看看的,银屏姑娘也可以看看我。我们这是双向选择,你可以看得上我、也可以看不上我,都是一样的。银屏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了这番话,孟银屏对柴安风是越来越有好感了,只是当着父亲和皇帝的面,她不便表现出来而已,只微微点了点头:“柴爵爷高见……”
正在这时,却见孟宗政的儿子孟珙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快步走到父亲耳边,低语了两句。
孟宗政刚才喝了不少酒,又因孟银屏的事情有些动怒,加之他毕竟年事已高,耳朵有些不太灵敏,一时听不清
孟珙的话,便朗声说道:“孟珙,你有什么事情就大声说出来,这里没有外人,你怕什么?”
孟宗政以沉稳老练著称,从来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孟珙从没见过老父亲这样失态过,便略略抬高了声音:“父亲,孩儿有重大军情报告……”
“你但说无妨!”孟宗政道。
“好吧。”孟珙清了清嗓子,“回孟将军,前方接来十万火急战报,樊城守将刘世兴造反,已经投降了金国了!”
这一声战报仿佛晴天霹雳,震得孟宗政的酒立时清醒了一大半,苍老的眼中又放出光彩:“冷静!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信口雌黄。孟珙,你再说一遍!”
孟珙正色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回孟将军,前方接来十万火急战报,樊城守将刘世兴造反,已经投降了金国了!”
这下众人全都听清了孟珙的军报,无不脸色一铁,浑身上下都禁不住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襄樊原本就是襄阳和樊城两座城池组成的,以在汉江以南的襄阳为主、在汉江以北的樊城为辅。其中樊城虽小,却担负着拱卫襄阳的重任,一旦樊城失守,那襄阳就会面对敌军的直接攻击。更紧要的是,如今宋金时有摩擦,并且宋弱金强,樊城已是南宋在汉江、淮河以北唯一的一处要塞了,樊城一失,南宋在江北便再无立足之地,从此就会陷入绝对的被动了。
因此来说,樊城刘世兴一反虽然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却会对整个局势造成极大的变化。
而且樊城早不反、晚不反,偏偏是在皇帝御驾亲临的当口反了,这背后会不会又有更大的阴谋呢?
前军主帅孟宗政不敢有半点马虎,喃喃自语道:“不会吧?刘世兴跟着我南征北战十余年,不知打过多少硬仗、恶仗、死仗,不会就这么反
了吧?莫非这军报会是假的?”
孟珙就在左右,父亲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便又道:“将军,末将也担心所言不实,所以来此报告之前,已登上襄阳城墙探查过了。只见城头王旗变幻,樊城那边已经挂上金国大纛了!”
“什么!”孟宗政话音之中带着五分惊讶、五分杀气,“刘世兴深受国恩,居然就敢反了?哼!看老夫如何手刃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柴安风见孟宗政气得一张老脸胀得通红,唯恐他盛怒之下来个心肌梗塞、脑溢血什么的,便劝道:“孟老将军也别急。方才听令公子讲樊城已经换了旗帜了,不妨我们也去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孟宗政答应了,饭也没心情再接着往下吃了,立即披挂齐整,便亲领着众人登上了襄阳北城墙。
城墙之上,襄阳城内有头有脸的将佐早已聚齐,见老将军领着公子、小姐从容登城,齐声行军礼问候:“末将等有礼了!”
孟宗政一摆手,请赵昀和柴安风走在前头,并介绍道:“众将听命,这位是圣上万岁爷,这位是崇义公柴爵爷,尔等恭敬一些,不得无礼!”
一众将佐早就听说朝廷会派大人物来襄樊城中,却没想到来的人物居然会是这样大,面面相觑了一阵,齐身扎倒在地,口中高呼“万岁”。
不料原本在赵昀、柴安风面前十二分恭敬的孟宗政却是一改常态,一双老眼左右一扫:“行了,行礼什么时候不迟?‘甲胄之士不拜’,你们不懂吗?如今军情紧张,还顾得着这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