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们出来逃荒,那又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们?”赵昀厉声喝问。
“唉!就连逃荒出来,都是投了门路的!”老人叹息道,“不是老头儿我夸口,我们孙家村向来尊师重道,村里的私塾,就是再穷都没停办过。所以村里也考出去了几个当官为宦的。都是这几个亲戚、子弟冒了风险,做了保人,否则我们老少爷们还不得饿死在村子里?”
“既然官府、朝廷里有当官的亲戚,
你怎么不求他们开仓赈济呢?”赵昀又反问道,“各州各县都有义仓、常平仓,要是放粮出来,就算不能让你们吃饱了,至少不会饿死吧?”
“小相公这就有所不知了。朝廷、官府开仓放粮,又不是直接放到我们灾民手里,各级的官员、吏员都要过一遍手;过一遍手,就要少几颗粮食。朝廷发下来十斤粮食,到我们嘴巴里的,最多也就剩下一两斤了,还都是掺着黄沙的……”
“混蛋!”赵昀忍不住叫骂了起来,“这些都是我的钱粮,是用来赈济灾民的,怎么都给这些赃官、贪官给吞了!”
孙老头听了一愣,随即说道:“这位相公是临安城里的富家子弟,大约也乐输过一些钱粮给官府。可老头我说话不中听,您的钱粮既然捐出去了,那就不是你的了,只当这些钱粮不存在,也就消了气了。”
“消气?这口气我可消不了!”
赵昀正要接着往下说,却听刚吃饱了饭的灾民们一此起彼伏地呼喊起来:“吴天霸来了!吴天霸来了!”话音之中满是惊惶和恐惧。
柴安风忙问:“孙老先生,不知道这个吴天霸是什么人?”
孙老头蹙眉回道:“是这边一个地头蛇。”
说着,他又起身冲着人群高声说道:“嘿,孙家康,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了结去,不要连累别人!”
话音方落,便听灾民之中有人回答:“老爷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村里的老小,就是我妹妹劳烦您老先照顾着。”虽是央求,可这个叫“孙家康”的语气之中却别有几分傲骨在。
柴安风听了,倒对这人产生了几分好感,抬眼望去,却见人群之中一个背影挺身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附身对身旁一个不知什么人说了句不知什么话,便要往人群之外走去。
柴安风赶忙叫住他:“这位……壮士别忙,可否同我说几句?”
柴
安风现在是这群灾民的恩主,面子自然大,那孙家康听了也不敢反对,便分开人群走到了柴安风身前。
只见这个孙家康脸上虽然满是污泥尘垢却掩不住眉宇之间的英武气概,一路逃荒过来身上已经饿得剩不下多少肉了,可一副骨架却依旧高大挺拔,好似一棵尚未逢春的枯木一般站在柴安风的身前。可就是这么一棵枯木,要是有一场透雨浇灌,立即就能绽放出鲜绿的嫩叶来,再假以时日,便又能荫蔽一方了。
“是条汉子。”
这是柴安风的想法。
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看见这样的人,便有意笼络一番。
于是柴安风脸上挂起笑容,问道:“孙家康,听说那个吴天霸是这里的地头蛇。你一个逃荒过来的外地人,怎么会惹到这种人?”
“家康啊,这位相公问你话,你好好说。”孙老头提醒道。
“我知道。”孙家康脖子倔强地扭了扭,“是我妹妹逃荒过来,身子骨弱,所以我就问那吴天霸借了只鸡给妹妹吃……”
“不就是借了只鸡嘛!还他就是了。”柴安风道。
“话是如此。我没什么本事,却有一把子力气,在这里做了几天短工,攒了几十枚铜钱,就是为了还这只鸡的。”说着说着,孙家康话中带上了怒气,“可吴天霸却说,我借的不是钱,是一只鸡。而鸡生蛋、蛋生鸡,借了一只鸡,就要还十只鸡!”
“看来这吴天霸真不是什么好人。借钱还钱,天经地义;略收些利息,也是情有可原。可他这么说,不是故意刁难么?”
“这位相公是个明白人,他就是故意刁难。”孙家康附和道,“不瞒这位爷说,我借的是一只雄的童子鸡。生蛋?拿什么生蛋!”
“哈哈哈!”皇帝赵昀听到这里,禁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你这人倒也有趣,吃个鸡,居然还惦记着去分公母,有趣,有趣!”说着,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