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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老鸨子见无人接茬,倒也并不露怯,又笑盈盈说道:“我们玉卿姑娘算是离了苦海了,可北边还有不少汉人同胞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老鸨子我,今天这张脸皮索性不要了,求各位官人,能从手指缝里漏下仨瓜俩枣出来,就算是接济一下北边的汉人兄弟了……”
这老鸨子的做功真是无可挑剔,不知方才有哪句话触动了心肠,居然垂下泪来。
苏南雁脾气直爽,心思却十分单纯,恍惚之间已被这老鸨子的花言巧语给打动了,在柴安风耳边低声说道:“要说这位玉卿小姐也是个苦命人。爵爷你有钱,何妨出几贯钱,资助一下北边的那些汉人兄弟?”
柴安风未及答话,郑婷儿便接口道:“你懂什么?做这行的都是唯利是图之辈,眼睛里就只有钱而已,哪会讲什么家国天下?要是真讲了家国天下,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赚钱罢了。”
诚如斯言,那老鸨子话音落定,却听站在玉卿身后的刘天雄高声一呼:“一百贯钱,玉卿姑娘
可以敬出钱的客官一杯酒。我们玉卿姑娘不胜酒力,今天只敬一杯,一百贯钱!”
他这话说得虽然是前言不搭后语,倒也把意思说了个明白。
于是苏南雁听了,便对柴安风说道:“爵爷,你就花了这一百贯钱吧。这玉卿姑娘也真可怜。”
玉卿不但可怜,而且可爱。
可现在的柴安风对她却多了几分好奇。
就这么个女子,长得美也就罢了、流落风尘也可算是事出有因、千里迢迢从北边跨江来到临安或许也可以解释,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能找到刘天雄做她的贴身护卫呢?要知道,刘天雄虽然打不过苏南雁,可也是全真嫡派弟子,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几贯铜钱,就屈尊做一个娼妓的保镖?
因此柴安风点点头,刚要呼喊要价,却听中厅之内已有人喊出了价码:“一百贯就一百贯,能让玉卿姑娘敬我一杯美酒,一百贯钱——值!”
听口音,喊话之人应该是个中年男子,嗓音似乎还有几分熟悉,只可惜柴安风坐的乃是三面用屏风围定的包厢,看不见那人的样貌。
柴安风稍一犹豫,耳边便响起苏南雁的话:“怎么?你的玉卿姑娘,难道就要这样被人捷足先登了吗?”
柴安风闻言心中一紧,也赶忙跟着呼喊道:“一百贯……我也出一百贯……”
这下方才喊价之人就有些不高兴了,朗声说道:“这位先生就不对了,分明是我出价在前,你再多喊也是白搭。岂不知先来后到的道理吗?”
这几句话一说,一下子让柴安风识破了他的身份。
柴安风赶忙起身,循着声音探头往屏风外头看了看,随即又缓缓坐了下来,胸有成竹地说道:“哈哈哈,我当是谁呢!二叔,你来这种地方,总得过来给我敬杯酒吧?”
那喊话之人也是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只酒杯,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走到包厢口外,向柴安风拱了拱手,道:“没想到大侄子还有这般雅兴……来来来,我们先共饮此杯,至于玉卿姑
娘那杯敬酒么……大侄子还是先让给了我吧?”
原来说话之人,便是柴安风的二叔——柴辅仕。
此人也算是柴家的嫡系子孙,只因他是庶出,又不是老大,因此没有继承崇义公府的权力,便只能在朝廷里帮办些闲杂事体谋生。不过这柴辅仕还真有一把混日子的本事,天知道他走了怎样的门路,居然跟当朝宰相史弥远接上了线,便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般成了临安城里吃得开的人物了。
虽然如此,柴辅仕最大的经济来源,还是来自本家崇义公府的接济。
革命导师马克思老先生教导过我们——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
面对柴辅仕这位长辈,经济上占了优势的大金主柴安风一点也不客气:“你这话说得有趣。我让了你多少回了?你就不能让我这一回么?”
“可……这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大侄子,刚才分明是我先喊了价的。”柴辅仕嗫喏道。
“哼!喊价?我别的不问你,就问你,你喊出来的一百贯的钱,是谁给你的?”柴安风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我给你的钱,是让你接济柴家后辈的旁支弟兄的,不是让你来逛窑子、喝花酒的。早知如此,昨天我就不给你钱了,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再到公府里来讨钱!”
柴辅仕一听这话就慌了神,赶忙讨饶道:“别啊,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在柴安风耳旁低声道:“今天倒也不是我想来的。暖香阁里这位玉卿小姐名声在外,是史弥远老相公想请她到相府里去唱一出堂会。只是史老相公身份尊崇,不便亲自出面,所以才让我过来牵线搭桥的。”
“还有这种事?没想到宰相大人平素谦谦君子一样,背地里也会对妓女有兴趣?”柴安风嗤笑了一句,“要是旁人,我还能让着几分,可要是史相公?哼!我偏不能让他如愿!”
“别啊!大侄子这样一弄,要是被史老相公知道了,叫我在他面前如何交代?大侄子就饶了我吧!”柴辅仕几乎是在讨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