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可怕的火势。
他倒是比濮水河畔的袁叙幸运的多,瞬间燃起的大火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烧伤。
于禁此时已经顾不上关心天道军的进攻,赶紧指挥目前还能指挥得动的士兵救火。
因为兖州军的营寨是沿着河滩建立的,离水源较近,上千士兵你一桶我一罐的取河水灭火。
然而汽油燃烧并不容易用水扑灭,有的燃烧比较充分的地方,水一泼上去,油渍蔓延开来,那火反而烧的更旺了。
于禁这辈子哪里见过水泼不灭的火,一时间失了方寸,他可知道对面天道军的首脑,是朝廷任命的国师将军,据说会用仙家手段,不由的怀疑着怪火便是那陆仙师又来对付自己的仙法。
既然是仙法,那自己只是肉体凡胎,如何抵挡?
想到这里,于禁的意志不可避免的消沉了下去,此时也不想着灭火保营寨了,一心只想逃回东岸。
这便是于禁此人性格上的严重缺陷。
他为人沉稳,军略娴熟,行军打仗一丝不苟,练兵统兵也有一手,即便是将他放在战局最为紧要的地方,他都能带兵顶住压力。
然而以上这些优势只有他自己的部队没有崩溃时管用。
换句话说,于禁打得了顺风局,打的了逆风局,但打不了崩盘局,一旦局势崩盘,于禁的心态立马和军队一起崩溃。
水淹七军便是如此情况,面对天灾,于禁选择了放弃抵抗,领着三万曹军精锐直接投降,而庞德却能死战。
现在于禁面临的情况,其实已经和历史上他在襄樊面临的局面相似了。
有道是水火无情,可见在冷兵器时代,火攻和水攻是一个级别的战术。
于禁心里已经放弃了拯救东岸的军营,打算撤回西岸,然而此时大营里军心已经乱了,救火的士兵见到火势蔓延,也都逐渐崩溃,和最早慌乱的士兵抢起了临时渡口的船只。
渡船不够抢的,便有数百人直接跳下河去,要游到对岸,等到于禁想要找船过河,时间上已经晚了。
东岸的营寨彻底被火势烧毁,三千余士兵全都挤在河滩上抢着过河,逃命的时候人只会各顾各的,即便于禁的指挥官身份也不好使了。
在一场火灾中,真正被火焰烧死的人其实并不多,多数的伤亡是因为烟熏导致的窒息。
营寨立的木头毡布都在熊熊燃烧,黑白相间的浓烟呛的人睁不开眼睛,于是很多因为不会游泳而惧怕下水,所以只能在岸边挤着等渡船的士兵也冒险跳入了河中。
然而随着泅渡的人越来越多,河面上却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声,似乎那水深不过丈许的挎子河里,有着什么能吃人的恶兽一般。
风向微微转变,于禁忍着眼睛被烟熏的胀痛,借着火光才终于看清,那挎子河上不知何时已经从上游飘过来十几艘艨艟。
这种小型的战舰,特别适合在挎子河这种水道狭窄的地方辗转腾挪,每艘船上大约有二三十人,手里拿着弓弩和钩镰,中间一艘艨艟上挂着一张写着潘字的大旗。
那是潘璋的部曲。
陆渊之前派遣潘璋去上游筑堤,本就是佯攻之策,于禁识破了陆渊企图让他分兵的谋划,但却没想到陆渊此举动根本就是一石二鸟。
因为潘璋是陆渊麾下的军头里,最会打水战的人。
潘璋本是东郡发干人士,自幼便在挎子河东岸摸爬滚打,习得了一身水性,挎子河附近的水文地理他更是清楚,用潘璋的话说,就是附近哪里有个耗子洞,他都能如数家珍。
陆渊表面上是派潘璋去上游建筑堤坝,实际上却命令潘璋,只要于禁派人来攻,无论来的东岸的兵还是西岸的兵,潘璋都要立刻撤退。
撤退后的潘璋将陆渊从东郡征集而来的十几艘艨艟藏在了一处河岔里。
等到陆渊在于禁营寨立放火,看见火光冲天后,潘璋便带着这十几艘船顺流而下,横在挎子河的河道里,断绝西岸兖州军的退路。
眼看着西岸的兖州军已经陷入绝地,东岸大营的指挥官鲍韬此时也急了,赶紧组织了目前东岸能集中起来的所有船只,渡河去逆战潘璋部。
船只数量上自然是兖州军占优,然而此时东岸能集中调用的船,都是运兵运粮用的,战舰很少,这些运输船上连个遮挡弓箭的地方都没有,十几个人凑在一起,潘璋的弓弩手一次齐射就能射到一片。
一时间挎子河上竟然发生了一场成规模的水战。
当然,即便潘璋的战舰精良,然而毕竟都是小船,他带的人又少,如果这样打下去,用不了两炷香的时间,潘璋就会因为伤亡太大而彻底退出战斗。
然而东岸有两炷香的时间重新控制河道,但西岸的局势已经等不了。
营寨虽然大,但里面的可燃物都是有数的,木头和毛毡烧完之后,夯土结构的围墙是点不燃的,火势逐渐减小,呛人的浓烟也很快被河边的风吹散。
然而还没等堵在岸边的兖州军松一口气,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一般轰然响起。
于禁被烟熏的头昏脑涨,然而当他看见一员身着镀铜锁子甲、手持黄龙钩镰刀的大将,越过被烈焰烧成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