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到中午,迎来阳光最强的时刻。 我们停在原地稍作休息,背对阳光站着,每个人开始喝水,我的嘴唇已经张不开,稍一用力,就会裂开流血。 我回头看去,已经分辨不清来时的方向,我们留下的脚印也已经被沙子覆盖。我又忍不住开始去想,要怎么出这片沙漠,但我又立刻告诉自己,等我们真正返程的时候,再一心向着回去的路坚定地走就是了。 此刻我终于明白,我与严与敬第一次见面,他那么郑重的说“相信我”,在这种情况下,在些危险的情况下,能说出“相信我”三个字并不容易。 他想让我相信的是,不管什么境遇他们都会拼了命争取,虽然没有谁有责任去保护谁,但不管谁的生命他们都不会随随便便去伤害。这很难做到,哪怕是同一段路过段时间再走,也不确定会否有新意外,从认识他至今,他只说过那一遍“相信我”,但只要他肯说,就是因为他真的在保证他会保护你,哪怕他不说,也是做好了牺牲自己保全所有人的准备。 他们这一生最怕失去的人,都在自己身边,最想寻找的都一直在脚下的路上,他们比谁都希望一起走出去,哪怕是真的面临绝境,他们也都会尽力去争取一丝可能。在尽力争取中坦然面对死亡,和提前放弃去等待死亡,哪一个更煎熬更不甘?去设想结果没有错,但更多的应该是不管什么结果都可以坦然接受。 控制不住去想一件事是很痛苦的,只能另找一件事去投入,暂时让自己抽离。没等我要想好怎么办,严与敬已经走到我旁边,对我说:“不要总是回头,让自己感到绝望。” “可我控制不住想。”我说道。 他隔着护目镜看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反而从他镜片中看到了一身颓废的自己。 “别多想,先向前走。” 我觉得严与敬不只是在为此刻的环境劝解我,而是为一直以来的所有事情。他说的很对,我太过于依赖回头去看自己走了多远、自己做了什么,总是以此来确认我有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向前看,让自己去确定自己能有什么、想有什么。 我看着严与敬,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他一句“你还记得路吗”。 严与敬摇了摇头,答道:“我当初来时,不是这样。” “他们知道吗?” “知道。姜介原本打算告诉你。” “他其实……不想我来吧。” 严与敬转过头,他的脸从阴影转而暴露在阳光之中,他逆光看着我,一身的郑重和沉重:“可走到这一步再叫你置身事外,对你不公平。” 我被他注视得心慌,越过他的肩去看无际黄沙,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所以现在的我们并不知去处,只是在这茫茫沙海中寻找那微小可能。 那么,如果一步踏错,我们就是一起赴死。我从没想象过……有感情真的能深刻至可以共生死,我还没能与他们有多深厚的感情,但现在我也是他们之一。我越发理解这样一群人是多么珍惜彼此,也是多么难再找到知音。 不能停歇太久,一旦停下来,再想去走就难了。 伊卆拍拍我的肩膀,我们再出发,换成严与敬带路——我们要开始进入所有人都没有把握的环境中了。 我们每两人中间串起登山绳,前进的速度非常慢,原本长跑是最让我觉得痛苦的一项运动,但徒步穿越沙漠更痛苦更痛苦。我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不断走,不断感到绝望。但你终究要相信些什么来支撑着你往下走,我选择相信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就这样,在行走中看着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流逝。这不会是我们的结束。 行走原本是人的本能,可当行走都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内心压抑着的挣扎感无法言说。 慕连带我训练时对我说过,当你感到绝望的时候,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崩溃,而是要让自己变得没有感情,放空自己,放空所有情绪,坏情绪这种东西,会反复袭来,你觉得它要来的时候或者它已经在的时候,是最不能去体会它、思考它的时候,这很难,但你要学着做到;而愉快的情绪也是同样,你生活中大部分时间是没什么情绪的,是平静的,过多沉溺于快乐或悲伤都是不正常的。 我虽然至今也没学会用一种方法快速且彻底的放空自己,但我却已经实实在在明白胡思乱想除了让自己焦虑,什么作用都没有,包括刚刚无法控制的焦躁、恐惧、不安,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沿着沙丘不断前进,此刻所在的位置较高,所以我看见了眼前的情况,我们行进的路线,是曲线,只是保证队伍前进的方向大致准确,一直走沙丘的脊线是因为在较低的地方走可能会碰到塌陷或流沙,并且视野受阻,可一旦稍有不慎摔下去,也是致命的危险。 在半个小时前我们就与那宋林失去了联系,再接收不到彼此的信号了,失联前他提醒我们,指南针、指北针可能因为被某块区域的磁场影响,从而把我们带到错误的方向,所以后面的路,生死听天命。 行程愈发枯燥、危险。 忽然队伍停止了,我们所有人的指南针、指北针都在跳动,像是要冲出镜片。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又将走向更加未知的道路。 尹程说,这就说明我们快到了,现在要停下来,等到晚上北斗星出来再继续向前。我们撑开一个两米见方的小帐篷,挤在一起围坐在里面,每人身上贴了几个暖贴来取暖,拿出速热的食物包,准备迎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