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再没上过学,他卖掉了所有的书,除了那本薄薄的练习本。后来没过多久,他和父兄便吵得不可开交,他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需要离开。 临行前周芷若陪他走了一遍山路,这一次他低着头,默默地走在前面。周芷若紧紧跟着,她眼里不是泥泞的山路,而是朱品文单薄的背影。她问他会去哪里,几时回来,尽管得到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地名和一句无奈的“不确定”。盛夏的蝉鸣是不间断的嘶吼,像两个人沉默中的歇斯底里。 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 她其实还想问他会不会给她写信。 朱品文不愿再去回想五年前的琐事,他裹了裹身上的厚棉衣,一心想着快点走到镇上的汽车站。路上的寒风沉沉地向他扑来,把街上的门窗刮出哀嚎,把路边的枯草刮得窸窣作响。 乾阳汽车站只有一个售票窗口,里面坐着的售票员是周芷若。 她一眼认出了朱品文,那双乌黑的双眸从他进入汽车站的那个一刻起就未曾离开过他。 面前这个淡绿绸衫,容色清秀的女人已经减去了长发,乌亮的短发像黑色瀑布披在一只耳旁,另一边则夹着一只发夹,把头发紧紧地拢在耳朵后面,显出一张光滑白净的脸庞。 透过一个狭小的售票窗,朱品文得以看见这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他望着周芷若的褐色发卡,听她解释没能参加父亲葬礼的原因。 “汽车站要扩建了,上面把我们调过去培训了一个月。” 知道她今天刚刚回来,朱品文觉得惋惜,突然又觉得庆幸。狭小的候车室里坐满了即将远行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泡面香,婴儿的哭声时断时续。 “今天就要走了么,真的不多住几天吗?”周芷若有些失落,全然没有了片刻前的欣喜。 朱品文一时想不出留下的理由,抿着嘴点了点头。 “去哪里?还是江州吗?” 乾阳镇的汽车站停满了开往县城的面包车,司机们坐在车里喝茶搓手,举着喇叭催促着窗外的乘客交票上车。带着浓重口音的叫喊声断断续续地传入候车室,盖过了男女老少的熙攘,盖过了婴儿的啼哭。 朱品文摇摇头,望了一眼门外灰蒙蒙的天空,转头盯着售票处的玻璃窗。 “去常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