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我就去看看那孩子,夫君,今日有什么要务要忙便去吧。”杨氏为宋清悯整戴好官服,束好发髻便放他出门了。
宋清悯是郦城县令,为官之始就十分注重修阡陌、建官道方便物资的运输,带动实业、商业发展。这几年做下来,郦城的经济有大幅度提升。
现下除了伏案审情还专负责修缮郦城城院排枢,郦城多水患,如不建立街道排枢,遇上大雨,郦城又会重蹈前几年覆辙,拥挤的房屋被淹,城民流离失所。
杨氏让芽枝先去玉芝殿请大夫过来回话。
刚到宋常宁的偏府时,女大夫刚要出门。
“大夫这边来,夫人想细聊一下小姐的病情,请。”芽枝行了礼,便带着大夫过去。
“二小姐的情况如何了?”杨氏询问着。
“回夫人,小姐怕是受了惊这才发起了高热,只要高热降下去了再调养几日便好。”女大夫细致地答着。
“芽枝,取了药送一下夫子。”杨氏离开了。
芽枝结了大夫的银钱,送出了府才又去了二小姐府里。
宋常宁在云秀的照顾下,终于烧退了些。
云秀见杨氏进来忙把二小姐扶靠起身,跪下请安。
“给夫人请安,都是云秀的不是,没能照顾好小姐,害小姐生病了,望夫人责罚。”云秀俯下身子,不敢抬头。
杨氏没有理会云秀说了什么,坐在宋常宁的身边温柔的问道:“常宁,身体可好些了?是刚来府里不习惯吗?谁惹了你去,怎么会受了惊呢?”
宋常宁瞧云秀害怕地跪在一边,心生怜意。
“母亲,不怪云秀,是我自己生了梦魇,吓住了。”
她握住了杨氏放在床边的手,目光恳切,一股热意冲上心头,悲恸难耐。
落落大方又知礼节,虎父无犬女,在那样肮脏的环境下能养成这样的性子,已实属难得。
杨氏点点头,扬手便让芽枝把云秀扶下去了。
宋常宁这是第一次见她,便叫她母亲。虽有吃惊,但心下也觉得这个孩子聪明机巧。
杨氏摸着宋常宁的额头,寻常叮嘱道:“你自己的丫头,要学会管教,若不管便生懈怠之意。”
宋常宁看着杨氏,只觉暖意在心头萦绕。
杨氏是宋府的当家主母,又是前任翰林院学士杨韫嫡女。是十里八乡人人称颂的贤良正妻,才情更是一绝,就连出身寒门、久任官场的宋老爷都比不上她。
生前住在宋府的日子,主母杨氏就没苛待过宋常宁,后替姐姐出嫁,杨氏也常常以母亲的身份来锦州看顾一二。
杨氏一介弱女跋山涉水远赴至此,情分已足,何况那时她是心甘情愿替姐姐远嫁锦州的,并无人所迫。
“我替姐姐去锦州,姐姐身份贵厚,不能因一句承诺就远赴锦州为人妾室!我没关系,如果不是父亲把我从月馆接回来,我早已不知辗转多少人室…姐姐从没过过那样的日子,她会困死在那里的,我不会!我能活…”
那时宋常宁刚好撞破宋父与杨氏愁眉苦脸地与宋常安商议婚事,她冲进去跪下,俯首久久不起。
锦州是什么地方?在哪?她一概不知,想的却是宋常安心思纯净,在朱门后院中活不下去。
宋父那日一反常态,怒目而斥,“谁都可以,你去不行!”
杨氏心下哀痛,只难舍地握紧女儿的手,宋常安挣脱开,跪下搂住宋常宁,“我自己的命,我认了,常宁,快起来。”
“姐姐,你不能去!高门侯府,你去不了…”宋常宁泣声哽咽。
是了,那年落水,伤了腰腹,宋常安下体失血,承恩行房,此事一旦败露,侯爷有千万种法子牵连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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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常宁柔顺亲近地把脸蹭到杨氏的手心。
杨氏一愣,心中更生一份惊意,她由着宋常宁泪眼婆娑的抱着她的手睡去,轻声吩咐了丫头们熬药,又待了一会才离开。
“芽枝,常宁这丫头倒有点奇怪,跟我倒是一点也不生分。”
杨氏有点纳闷,只觉得那小孩眼中惊涛骇浪,如同真吃了苦,却又带着些惊喜的失而复得。
“那不是说明,二小姐跟夫人有缘嘛,这样也好,老爷的孩子不也是夫人您的孩子嘛。”
芽枝揣摩着,看着夫人不算芥蒂二小姐的来历便顺着话头劝着。
宋常宁心下惊浪滔天。
她见到了云秀、杨氏,曾经的遗憾让她痛彻心扉,日日夜夜辗转反侧,而如今他们却都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
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发烧了,真害怕自己一觉睡过去才惊觉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云秀,药熬好了吗?”
云秀听到她的喊声便立刻从门外进来。
“小姐,你好些了吗?药好了,淳子马上就端进来。”云秀表情有点沮丧。
“云秀,不怪你,没关系的,明白吗?”宋常宁牵起云秀的手,轻声劝慰着。
云秀心想明明是自己偷懒懈怠,没照顾好小姐。
这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受宠若惊,如身置云端。
二小姐前几日刚入府里的时候怯生生的,也不爱说话,只带了一把旧琴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