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缎镶茜红宝相花纹边的少女走了出来,她鹅蛋脸细长眼,琼鼻小嘴,面色略白,正是梁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梁锦。
姐妹几个互相道了好,梁锦将目光落在王希音身上:“静姐儿可不常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外祖家送来的石榴,说是今年怀远那边石榴丰收,你尝尝可与洛阳的不同?”
王家祖庙就在洛阳,那里也盛产石榴,每年自是有族人往平阳公府运几车过来,偶尔大姑奶奶会装一筐做节礼送到宁国侯府。
王希音道了谢,让夏椿去剥一小碗来,自己问梁锦:“听说三姐姐前日子着了风,如今可大好了?”
梁锦垂眸晃了晃茶盏,笑了笑:“见到姐妹们来,我还能有甚么不好。”这话像是一根针,直刺的梁荔坐不住了。
却还是梁蕊按住她,笑道:“三妹妹无碍,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有什么,三妹妹可一定要知会我们。”
“大姐姐说的是,”梁锦指尖摩挲着茶盏把手:“都怪我身子骨一向弱,常让姐妹们担心。”
“我不是……”梁蕊结舌,她可没有半分责怪梁锦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静姐儿好些日子不来,咱们去屋里罢,这回我舅家表哥从泉州走了一趟,带回了些西洋玩意儿,虽说经不住推敲,给静姐儿看个稀罕。”梁锦浅笑着打断她。
先是百合身上的衣裳,再是刚才大姐的话被误解,又加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梁荔一时气不顺,张嘴道:“林家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辛苦,如今都开始跟洋人做生意啦?”曾经红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林家已经彻底迁回安徽故里,因着还要拉扯一家老小,有些读书不成的子弟除了乡里收租之外也会做些生意,梁锦提到的这个表哥算是里面一把好手。
然而大魏社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富农经商还算罢了,纯作商业还是叫人瞧之不起。
梁锦不动声色地回道:“比不得贾舅爷是读书人,流连西市书坊寻朋唤友。”二奶奶的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二甲进士,排名进不了翰林院一直外放做官,今年才回京,还是托宁国侯寻了个京城差不多的官职。之前一直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住着贾家大爷。只可惜贾大爷遭遇家中骤富,妹妹又是侯府媳妇,便有些懈怠读书,常年以寻书的名义到街市招猫逗狗,图惹人笑。
“你!”梁荔再笑不出来,瞪着眼去指梁锦。
“二妹!”梁蕊连忙拉住她,羞得不行,再如何她们外祖家都比不上林家,林家退居安徽也是家业富足的世家,而贾家底子单薄得简直没眼看。曾经被小林氏教养过一段时间的梁蕊还听出了梁锦的又一层讽刺:贾家连藏书都供不起,也只能让子弟去书坊淘书。
王希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梁家姐妹起纷争,又想起来锦绣园之前三姐妹的眉眼官司,怕是才吵过一架。她有些头疼又有些庆幸自家姐妹不多,想了想才道:“锦表姐笑话我呢,前儿日子淳哥儿遇到了薛家小爷,那小爷引经据典可把淳哥儿说直了眼,回来便叫福安去书坊买书,被我娘笑了一通。”
“薛家?福平巷左丞的薛家?”梁锦挑眉问。
王希音点头:“嗯,你也知道淳哥儿就是个小书呆,被漫天说教了一通,就想寻书看。”
梁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她扬了下巴:“都有哪些书,有单子么,叫我瞧瞧。我这里到还有几本看过眼的,让淳哥儿拿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叫他们瞧不起。”
“好姐姐,我来你这儿就是打着这个心思!”王希音嘻嘻笑道。梁锦可是大房独女,甚么宝物古籍没见过?她摸过的书怕是比二房三姐妹加起来都多。虽说她来之前并没有这么盘算,但既然梁锦说话了,不借几本书,她这个表姐怕是不依。
“好呀,静姐儿也有小算盘了,这是拉着我们三姐妹给你压阵呢!”梁蕊插话过来,生怕本就关系冷淡的姐妹又起隔阂:“锦姐儿说看过眼儿的,那都顶好不过了,我们也要瞧瞧。”
梁荔还有些气不过,缜着脸不说话,梁荻却一双眼放光一般看着她们。
梁锦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显见梁蕊这话说进她心坎里了:“都过来看看罢。”论书作画,她就没有输过。
虽然长辈之间有些龃龉,但在这些事并没有影响到小辈们的交往。这也是宁国侯家传的规矩,再大的矛盾家族内解决,不外传不遗传。即使偶尔分得不那么清明,但大面上都能过得去的。
王希音应邀在梁荻的小院做客,说是小院也不过就是一排厢房围了白墙而成,院子墙根种着花草,西南角凿了口井,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还有枯萎的杂草,颇有野趣,给院子平添几分生机。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