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如消瘦下去很快,几乎是拿药吊着命。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许兆麟恨不得辞官在家陪着她,她也说话,偶尔也会笑,但真正高兴起来做不到。
因为那个孩子掉的没有缘由。
后来国公夫人看她这样子实在不成,亲自炖了鸡汤送过去,打发了许兆麟出去,留她们娘儿俩在屋里说话。
“母亲……”裴清如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让您跟着担心了。”
她那样懂事,明明自己都要支撑不下去了,还觉得拖累了旁人,跟着担忧。
益国公夫人叹气:“都快半年时间了,我们总陪着你,你阿娘,你妹妹,还有曦月,可你总也高兴不起来。清如,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这样的话我们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你自己其实也晓得,但我知道,第一个孩子,这么掉了,想不开,也释怀不了,是不是?”
裴清如眼皮略动了动,没有说话。
益国公夫人把鸡汤放到一边去:“其实大郎上头本来应该有个哥哥或是姐姐的。”
她突然开口说这个,裴清如才有了些反应。
她望向国公夫人,但没说话。
“这些日子我心里也不
好受,是因为年轻时候也掉过一个孩子。”益国公夫人递过去一只手,握上裴清如的,“但我那会儿是自己吃错了东西,没能留下那个孩子。因为这件事,我跟你差不多,伤心难过了小半年,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又无能,害死自己的孩子。
你的这个孩子,没征兆就掉了,大夫说不出所以然,咱们也请了御医来看,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只会更想不开,也是因为不甘心。
可是清如,日子还得过下去,人是要往前看的。”
她轻轻揉着裴清如手心:“你要想着,以后还会有孩子,说不准是他舍不得你和大郎,又投胎回来找你们的呢?你总是想不开,郁结不解,自己的身子骨也拖垮了,以后万一没有孩子,他岂不是连回来找你们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你看我,当年不是也走了出来,如今不是也儿女双全吗?”
这是自揭伤疤和痛楚,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裴清如心里是感动,更念着她婆母的好的。
自己不留神吃错东西,害死了自己的骨肉,这样的事情,想要拼命遗忘都来不及,怎么会愿意说给人听。
“我明白的。”裴清如
红着眼,眼泪簌簌往下掉,“母亲,再给我些时日吧,我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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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如一日比一日好转,后来许兆麟总是问她,那天阿娘究竟说了什么,她总是笑笑揭过去,绝口不提。
但人想通了就是好的。
如今能吃能喝,面色渐次红晕,身上也重新养出了不少肉。
又过了有半年多,连御医诊脉都说她养得好。
她自己私下里又偷偷的问,像她这样子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要孩子。
彼时御医吃了一惊,但还是同她说,只要她心情好,好吃好喝好好将养,再有三两个月,身体也就大好了。
其实当初小产气血两亏,要完全补回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好在她以前底子不错,现在又肯听话好好养,是不会影响她以后怀胎产子。
对于裴清如来说,那就足够了。
一直到她跟许兆麟成婚的第二年底,寒冬腊月时节,她又有了身孕。
这回说来是奇怪,就连查出来有了孩子都要早些,只不到两个月时间,大夫也说寻常这个月份很多少会不怎么重视。
裴清如高兴地哭出来,把许兆麟吓得不轻,抱着她直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
头说不是:“我是想着母亲从前劝我的话,也许这就是我们那个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孩子,我们一直在想他,他也很想我们,所以我身体一好,他就回来找我们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许兆麟根本就不敢跟她提起来那个孩子,这会儿听她说这样的话,他也险些没忍住,眼窝一热,几乎哭出来。
当着外人在,他强忍住了。
益国公夫人也哽咽起来:“好好好,如今都好了。”
可其实众人心下都是紧张又害怕的。
前面一个孩子也说胎相很好,突然就掉了。
这一个又说一切都好,可究竟怎么样,连大夫都不敢保证,只能把温补的药开着,安胎的方子现在就已经预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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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裴清如胎动发作生产那时,她怀胎也不足十个月,满打满算也就八个月多一点,众人悬着的心才勉强放回肚子里面去。
毕竟有些妇人怀胎七月就已经生产了,从七个多月后,随时都有可能会把孩子生下来,大夫说也算不上是早产,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健健康康,没有娘胎里带的弱症,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裴清如怀这一胎又格外小心仔细着,
生产的时候竟要比寻常妇人头一胎顺利得多,两个多时辰,她精疲力尽,总算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儿。
许兆麟激动地也顾不上看孩子,只听大夫说孩子很健康,他放下心来,再没有人拦着他,直奔了产房去守着裴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