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第二天萧弘昀陪着裴令元一同进宫,还是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回禀了。
乾元帝静静地听,听到最后,面色铁青。
他从没有这般神色的时候。
就算是当初萧弘霁坏了事,萧弘昀在他面上看到过痛惜和失望,却不是这样的震怒。
二人站在殿中,又对望。
还是萧弘昀几不可见冲着裴令元摇了摇头,旋即上前小半步,拱手又叫父皇:“儿臣也是昨夜听闻此事,实在觉得震惊,不敢善专,所以昨晚上根本就没让善初离开东宫,今儿一早散朝之后就带他一道进宫了。
账本儿臣看过,也跟进京首告那几个人对过,他们承认了是诬告。
至于究竟如何,还要父皇定夺。”
乾元帝眸中淬了冷意:“崔家二郎,现下还养在你们家里?”
裴令元颔首说是,并不抬眼看,恭敬回话:“一身的伤,人是醒了,但还不易挪动,要是传召他面圣回话,恐怕有些麻烦……”
乾元帝啧声,视线又落回到萧弘昀身上:“太子怎么说?”
“无论是崔兆之所说,还是进京告状那几个商户所言,儿臣都觉得骇人听闻,当下该召回四郎,让他回京来对峙
。至于说牵扯到颖国公府……”
萧弘昀拖长了音调:“还是要看父皇如何定夺,或是现在召二兄进宫来问个清楚才好。
此事干系重大,清河崔氏百年望族,如今付之一炬,那么多条人命,若真是冤假错案,崔家上下皆是枉死,朝廷也该给天下士族一个交代。
何况此案牵扯到的是天灾一事。
民为重,百姓黎庶的事从无可轻慢的。
儿臣方才也说了,不敢善专,只能凭父皇圣心裁定。”
“是事关崔家,你不敢多说了。”
乾元帝还不知道他。
他指尖点着紫檀桌案边缘处一递一下轻叩着,发出的沉闷响声,每一下都重重砸落在萧弘昀和裴令元二人心尖上。
“传旨清河,召四郎即可回京,崔家一应事务交清河驻军接手,太子,你亲自去一趟吧。”
这案子显然有更合适的人可以接手。
萧弘昀摆明了很想要把自己给摘干净。
当然,也是裴令元的意思。
免得就算还了崔家清白,悠悠之口也要说未必真的清白。
可是乾元帝铁了心,压根儿不给萧弘昀开口的机会,一摆手,叫他们去:“旨意六百里加急传往清河,你另奉圣旨
往清河去,你们两兄弟,一去一返,路上若遇见了,彼此也不要耽搁。”
萧弘昀心口一沉,听出了乾元帝的言外之意,抿了唇角,不再多言。
萧弘霁并没有死在永嘉郡王府那场大火的事情,他本来是想一起回禀的。
昨夜裴令元说,还是先看看父皇是什么态度。
而今看来,的确没必要立时告诉。
等到崔家案子水落石出,他不说,也会有人说。
萧弘深那个性子,要真是萧弘川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反过头来全都栽赃在他头上,他肯定坐不住。
萧弘昀深吸口气:“儿臣领旨。只是善初就不要随行了。”
他淡淡扫了裴令元一眼,又回:“一则他身份不合适,二则寿光还怀着孩子。以往儿臣手边有什么差事,跟善初商量着,有他在身边出谋划策习惯了,今次却不要叫他随儿臣一道出京了吧?”
乾元帝念了句准:“他供职吏部,本来也和他不相干,你们去吧。”
·
从福宁殿出来,萧弘昀背着手下玉阶。
汉白玉阶那样长,仿佛要走完人的一生。
裴令元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直到出了宫门上马车,萧弘昀才郑重其事说
:“父皇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的。”
裴令元说知道:“否则不会只是问了崔兆之一句就再也不提。倘或还是认为崔氏有罪,他就算有伤在身,也该先行押入大理寺或刑部,也不会让他好好地在侯府养伤。”
“我们兄弟之中,到底无人是大兄。”
萧弘昀嗤笑:“四郎如此行事,本也是铤而走险,他自己最清楚,想凭自己的本事博得父皇欢心,动一动心思许他储君之位是绝不可能的。
东宫既立,父皇轻易不会废储,我又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能德行有亏,出了天大的错处给他拿住。
想上位,只有谋逆。
夺我的位之前,要剪断我的羽翼。
其余的人对他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有你,和你们侯府。”
裴令元喉咙发紧。
正因为他知道,才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崔兆之。
崔家之祸,是受他牵累。
裴令元淡淡嗯了声:“殿下此去清河,不会有人敢暗中行事下黑手了。”
“可是东宫太子离京,你见过几次?”
萧弘昀往车厢内壁靠一靠,神情漠然,连语气也是寡淡的:“父皇没考虑过这些,是因为不在意我,哪怕我已
经是太子,哪怕从我入主东宫以来从无差错。
你总是知道的,这几个月以来贵妃精神不济身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