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兔收光,银盘羞怯隐匿于云端之后,天色黑透了,清露院中掌灯,廊下也悬着两只八角宫灯,才得些光亮。
裴令元回屋那会儿还沾着不少酒气。
席面上他是没吃多少酒,但今日觥筹交错,醉倒的不在少数,面免不得他身上要沾染许多。
王曦月才沐浴过,丹青正拿了帕子给她绞头发。
裴令元进门见了,缓步上前,接过丹青手里的干帕子:“我都听清宛说了。”
白天的事,憋闷到这会儿,见了他,又生出一肚子的气。
王曦月知道跟他无关,也不该拿他撒气,可是忍不住。
大概是怀了孩子之后脾气真是变得差了好多,且还是不受她自己控制的。
她尽可能的平复着,胸膛处剧烈起伏了好一阵子。
裴令元手上动作轻柔的不得了,生怕扯疼了她。
看她如此,更是心疼:“你不痛快,心里不高兴,只管同我说,哪怕是打我骂我都使得,不要自己憋着。
清宛就是放心不下你,但从席面上退下来,你又不叫她们陪着,她同我说,你肯定是不高兴的,又不想听她们苦口婆心的劝说,听多了非但不得开解,反而会更加心烦,这才不让她们到清露来陪
。
我打发人回来问你,你也不叫人给我递个话。
要不是为着阿兄席间多少有些应付不来,那些人非要上来拉着他灌酒,有我在才勉强好些,我早就回来,不肯在那边陪着了的。
现下回来了,你还要委屈自己,我看了更心疼。”
王曦月透着菱花铜镜给了他一个白眼。
裴令元看见,方才心安一些。
可她还是不说话。
他动作不停,话也不停:“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很生气。”王曦月却是心平气和说出这四个字,“方才见了你,我更生气,有一肚子的火,就想立时发泄出来。
但是转念想想,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知道你,也是信你的。
你从来也不是个会招蜂引蝶的人,那些人自己要扑上来,你也没办法。
而且我听宝妆和静怡说了,三年前,她非要嫁你,后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景宁伯府的老夫人身穿诰命服拜宫,然后她就去了封地彭城,一去三年,到昨日才回京。
那必定是你不接受她,不肯娶她,她做了很荒唐的事。”
王曦月的声音稍稍顿了顿。
她头发上的湿气被弄干了大半,反手握上裴令元温热的大手,牵
着他起身来,二人一道往床榻方向步去。
裴令元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又去看她面容神情:“可不想拿我撒气?”
她浅浅点了点头,低声说是:“在外面不跟人家吵,她气的我,我不跟她争论,反而回了家,关起门来跟怄气,那成什么了?
我又不是那样窝里横的人。”
裴令元扶着她坐下去,她牵着裴令元的那只手荣鞥就没有松开,甚至上了些力道,拉着他陪自己一同坐。
等到裴令元在她身侧坐定,王曦月转而抱着他手臂,稍稍一侧身,偏头枕在他肩上:“夫君,当年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软糯着叫夫君,裴令元最吃这一套。
从前小姑娘眼底盛着漫天星辰叫表兄他受不住,恨不得摘下天宫星辰予她。
如今她只要甜甜叫上一句夫君,他连命都能给她。
裴令元抬手落在她最娇嫩不过的面颊上:“下了药,自荐枕席。景宁伯府的老夫人是我请进宫去的。
此事外间无人知晓,即便是宫里,除了皇后和淑妃,官家也瞒得极好,不想毁了三公主一辈子。
她毕竟是太后带在身边抚养了几年的孩子,景宁伯府的老夫人跟太后一母同胞,许宝妆她们应
该也跟你说了吧?”
王曦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她……疯了吗?”
或许是疯了吧。
萧明如那个人,确实是个不择手段的。
为达目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比起萧萦,远远不及。
萧萦年少时狂热的爱慕,他也知晓,可萧萦从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即便是长大后,知道他心有所属,也从没有伤害过满满,甚至当初满满在马场受惊,萧萦还舍命相救。
若换做是萧明如……
“这几年,我有时候偶尔想起,都还庆幸官家把她发落到彭城三年。”裴令元捏着她的手心紧了紧,“她远没有萧萦那样好说话。”
“那如今呢?”
王曦月抿唇:“她心有不甘,岂不是要把那些年少时候的希望落空,都算在我的头上?”
“我明日会入宫面圣。”裴令元又揉了揉她,“她若肯相安无事,我自不再提陈年旧事。可从今天情形看来,她是不打算好好过日子了。”
王曦月心下一紧:“你别又像当初冲撞贵妃似的,真冒犯天威,不是闹着玩的。”
裴令元就笑了,又哄她:“我有分寸,还没那么混不吝。忙了一天,白日又受委屈,进一些安神的汤药,咱们
也安置了吧。
待明日我见过官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