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府果然还是热闹了起来。
六月初三,晴方潋滟,乃是个上上大吉的喜庆日子。
中宫赐婚的口谕一出来,整个盛京都沸腾了起来。
不为别的。
短短一年时间内,长宁侯府先后得两桩赐婚,这般恩典,放眼天下,也再寻不出第二家来。
嫡长女嫁入国公府,嫡次女嫁清河崔氏,世子夫人是郡主,表少爷又的中宫赐婚。
真正的满门荣耀。
先时王曦月有孕在身,可为月份太小,胎没坐稳的缘故,侯府不设宴,往来恭贺的人只有放下贺礼,匆匆离去。
这王元明得赐婚旨意一下来,宴是少不了的了。
侯府上下热闹了足有日,特意请了三班小戏开锣。
仿佛长宁侯府宅邸中每一处角落都洋溢着喜气。
然则四下里却不见申令虞身影。
三房正堂屋中,申氏寒着一张脸,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申令虞。
裴清蓉陪着她坐在榻上,冷嗤一声,嘲弄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裴清明也在屋中,只未言声。
她觉得这样不好。
但……阿娘非要如此,她为人女,总不能说阿娘的不是,况且这事儿上,阿娘也肯定不会听她的。
只有申令虞一个人,掖着
手站在屋中,显得格外拘谨。
“你也不用做这幅样子给我看,像是我做姑母的,欺负了你,不给你好脸色,叫你日子过得不舒坦似的。”
申氏阴阳怪气,那口吻不知有多嘲讽:“你阿耶煞费苦心,把你送到京城,我把你带在身边,起先有哪一处是不紧着你的了?
令虞,你这么大个人,来京城两年多,见了那么多事,看多了,心里总该有个分寸。”
说到此处,她声音戛然而止,扼腕叹息,好似真是申令虞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伤了她的心,叫她寒心失望。
可事实又是如何呢?
申令虞面无表情,抬眼去看:“姑母的意思,我不大懂。”
她做小伏低两年之久。
姑母所谓对她好,着紧她,不过是些小恩小惠,言语间温和一些,就算好了吗?
从前她没有计较过,也计较不上。
别人家的表姑娘是正经八百去做客,她不是。
说投奔来的也不为过。
况且她算长宁侯府哪门子的表姑娘?
王曦月才是正经血脉至亲的表姑娘呢。
她一向冷静自持,也晓得自己何种身份,结果什么也换不来。
真心既不能换得真心,她也不是圣人,那么喜欢做善事,还要捧着一
颗真心上赶着给人去辜负。
申令虞越是想,就越是冷了脸:“阿耶煞费苦心把我送来京城,然后呢?今天侯府正热闹,贵客登门是为贺我与元明表兄得皇后娘娘赐婚一事,姑母却借口称病,拖着我不叫我外出见客,这也是着紧我的?我确实不懂,也很难理解姑母所想。”
“你——”
申氏从没见过申令虞这样牙尖嘴利的时候。
她一抬手,虚空点向申令虞方向,若是仔细留心,也能见申氏指尖都在抖着:“你果然是长本事了,真当自己寻了个好郎婿,翅膀便硬起来,同我说这样的话,你做晚辈的,是该这样质问长辈的吗?”
申令虞抿唇。
她和王元明的私下交谈,就连王曦月她们几个都是一知半解。
那日马球会后,她们几个追着问了好半天,她被问的没办法,说了一些,却并没有全盘托出。
姑母是肯定不会知晓的。
连老夫人都交代过她,心悦王元明,也不该与外人说。
她是未出嫁的女郎,该矜持的时候就要矜持,全当是王元明心仪她,侯府上下为了成全王元明,促成了这桩婚事。
两情相悦,本不必在婚前就挂在嘴上。
申令虞彼时感动。
而申氏,她
嫡亲的姑母——
申令虞合了合眼:“姑母,按您所说,岂不是成了我上赶着要嫁元明表兄的?天地良心,何曾有这样的事情。
我来姑母身边也有两年之久,难道有何处逾越,不守礼,不规矩的吗?”
她也不等申氏开口,自顾自摇头又说:“我从来没有过,甚至因为阿耶那些小心思和盘算,我处处小心谨慎,不愿意招惹别家好儿郎,住在侯府里,连裴家这些表兄,我也不去招惹分毫,甚至刻意保持距离,何至于要姑母今天这般说我?”
裴清蓉却又赶在了申氏之前开了口,无不嘲讽:“你说的可真是好听!你真是小心谨慎,没有攀附的意思,当初王曦月刚来,你不也吃里扒外,帮着她来坑我一场吗?”
“四娘,住口。”
什么攀附不攀附,吃里扒外这话也太难听。
裴清明黑着脸斥住她。
连申氏也捏着裴清蓉的手心让她不要乱说。
却无人真正斥责她。
申令虞早就看透了。
她虽说是三房的表姑娘,可在侯府两年,同长房都要更亲近些。
这些与她占着血缘的亲戚,谁真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