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府的大婚果真气派又热闹。
崔氏特意请了一班小戏入府,整个盛京的勋贵朝臣往来络绎,足足热闹了七八日光景。
乾元帝是个很宽仁的皇帝,加上朝堂无事,便大手一挥许了裴令元一个月的假。
新婚前几日,他也不出门,天天守着王曦月,小夫妻两个几乎连院门都不踏出去。
高老夫人怕崔氏心里不高兴,几次都同她说新婚的小夫妇没大小也不要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怕她对王曦月这个新妇心生不满。
她自己给人做过新妇,也当了几十年婆母,打从那时候过来的。
崔氏从前疼爱孩子是真心,如今摇身一变做婆母,孩子叫的再也不是舅母了,便是另外一番说法。
一直到了婚后的第七日,裴令元才陪着王曦月到各处去请安。
彼时崔氏就在高老夫人那儿陪着说话,听说他们夫妇来,高老夫人先看她:“七日,不过也总算大郎还知道些分寸,再过几日,连我也要看不过眼了。”
老太太护短,倒不是不护着裴令元,只是外孙女更娇滴滴,怕崔氏找她麻烦,一开口把事情全算在裴令元头上。
崔氏哭笑不得。
小两口进了门,裴令
元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扶着人上前请安。
王曦月盘了发,连妆容都要比从前更精致不知道多少,也不过七日而已,可看着更从前竟大不相同。
正经八百的请安少不得跪一场,可她身上仿佛不爽利,动作有些僵。
高老夫人和崔氏哪里不懂,交换个眼神,索性让裴令元把人搀扶起来:“只是过了今日,早起要到你母亲那里去请安伺候,不能再像前几天那样子了。”
崔氏就赶紧把话接过来:“我也不是个拘着人立规矩的恶婆婆,你们两个过得好我就没什么不满足,阿月身体又弱,用不着晨昏定省的守着那些死规矩。”
她笑盈盈,其实心里面还是高兴的。
倘或夫妻不和睦,那才要闹得家宅不宁,鸡犬升天。
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二十多年,就相中这么一个女孩儿,她是不满过,不想让王曦月嫁大郎,但既然点了头答应下来,现在也不说那些。
至于再先前生出的那些糊涂心思——王曦月年少时过得苦,她不是恶毒的人,真情实感心疼过孩子一场,也没道理王曦月做了她儿媳,她便把那些心疼都给忘了。
于是摆手让他们坐着说话:“只
是官家许了你一个月的假,要我说也未必是好事。这几天府上热闹得很,宝妆她们几个天天来,私下里来问我怎么不见阿月,她急着要来缠着阿月玩呢。你又不到官署去当差,成天守着你新妇,她连闺中好友都见不得了。”
这话也不假。
许宝妆从来都是个爱凑热闹又闲不住的人。
王曦月还没有成婚的时候她就说过,大约侯府那几日要格外热闹,这样的热闹她肯定是不会错过的,想要同王曦月一处的心也是真的。
裴令元就替她把话接了过来,左右也是冲着他说的:“那没什么,她爱做什么都行,要跟许娘子她们一道,便是出门去玩我也不拘着她。
官家本是好心,想着我年轻,刚成婚,成全我跟新妇一处。
只是她要出门,我便在书房看看书,或是外出会友也无不可,这都不妨什么。”
王曦月掩唇笑起来:“不如再过两日,等家下都清闲了,宾客们不再登门道贺的时候,我自个儿开个小宴,请了宝妆她们来小坐,我们自己聚一聚吧。”
高老夫人没让崔氏再说下去,直说好:“随你高兴,怎样都好。”
崔氏是能察觉的出来老太太在拦
着她的话的,索性也不再说了。
不过坐着说了会儿话,高老夫人就打发小两口去。
等人出了门,她才叫崔氏。
崔氏抿唇:“您似乎不想叫我多说,是怕我不喜欢阿月,为难她吗?”
她难得这样直截了当的问。
对高老夫人,她始终都是敬重的,不单单是因为孝敬婆母这一宗。
自从她嫁到裴家,做了宗妇,老太太有多少事情给她撑腰,她是聪明人,当然知道。
哪怕是前些天说话重了些,却也从不曾责罚过她。
崔氏心知肚明,老太太也是真的把她当自己孩子看待,给足她体面和脸面,所以这么多年她也是真的孝顺老太太。
一向老太太开了口,无论说的是什么,她心里琢磨明白之后,自然照办,哪怕有一时想不明白的,也不会这样子问到老太太脸上去。
高老夫人靠着三足凭几,几不可闻叹气:“别的都好说,当年你嫁过来,我也从不曾拘着你立规矩,在这上头我没不放心的,你说的不错,你本来也不是那样恶心肠的人。
只有一样,大婚前夕你同我提的那件事,起的混账心思——大郎和满满刚成婚,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你做母亲
的看在眼里。
今儿个叫你过来陪我吃饭,原本也是想问问你,如今可还有这心思吗?
赶巧了他们两口子来请安,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免得你过会儿当着满满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