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皇后从来是教养极好的人,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不该是出自她口。
乾元帝震惊之余,才终于自心底泛起些许疼惜。
他试着抬手,想要抚上羊皇后面颊,但尚未能触碰到,她已经避如蛇蝎,连退步,躲开了。
乾元帝抬起来的手臂,悬在半空中,微微僵硬:“我从来不知,你恨到如此地步。”
他知道什么?
她把那些恨意压下去,装出一副温婉贤良的模样,他就真当她无所谓了。
太后还在那会儿,恨不得天天把她叫到含章殿去,说是嘘寒问暖,其实还不是怕她年纪轻,绷不住情绪,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彼时他又何曾想过她会不会伤心绝望呢?
“我从没有一日不恨,但阿娘在世的时候,曾同我说过,我生来尊贵,做了大邺的皇后,就更金贵,用不着把徐氏放在眼里。”
羊皇后抬起头来:“都知道官家心长偏了,她劝我别为了男女情爱之事,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昔年阿耶纳妾,外祖母闹了一场,逼着阿耶与我阿娘和离,还带走了我,这些官家不是不知道。
我听了阿娘的,也信了阿娘的,所以这么多年,心里再恨,嘴上也从来不
说!”
她咬紧牙关,那些压抑了几十年的恨意,在今天倾泻出来,所有情绪一旦裂开口子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羊皇后甚至止不住的在颤抖。
那是气恼所致,周身血液好似逆流,冲向头颅,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我把话与官家说的很清楚,送徐氏离宫,此后相安无事,官家若心中不舍,不若下一道密旨将我赐死,否则就总有我容不下萧弘霁的那一天!”
其实年轻的时候,还不至于如此的。
萧弘霁是东宫的长子,徐氏入东宫后几乎就是专房之宠,羊皇后也伤心气恼过,但确实是被劝了下来。
她初嫁时便是她的夫君是未来天子,三宫六院避免不了,只是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那样快,而徐氏一出现,她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竟然全无分量。
但徐氏生下萧弘霁那会儿,她毕竟年纪也还小,再加上萧弘霁自从生下来就实在好看,胖胖小小的一团,哪怕是徐氏的儿子,她看着也觉得喜欢,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也曾试着放下心底的仇恨。
甚至于私下里也同她阿娘说过。
或许这就是命。
徐氏生来好命,而至于她,其实也没坏到哪里去。
无非
是各有缘法。
她一度想得很开,那一年时间里也同徐氏关系缓和了不少,时常到她房中去逗弄萧弘霁。
再后来……确实是生出一些事端,二十多年时间过去,她也已经说不清楚那些过往究竟谁是无辜的,谁才是做错事的源头。
总之之后这几十年,她和徐氏,再也没办法做朋友。
她心气儿不顺,徐氏也是心高气傲的人,更不会低下头来服软,主动跟她交好。
以至于二十多年,一直也就这样不温不火的过来了。
“你……”
那句不可理喻已经到了嘴边,到底没有脱口丢出来。
乾元帝气的不行,的确是负气离去的。
他一走,羊皇后长松了一口气,身形一软,要不是进来当差的奴婢跟得快,眼明手快的扶上她,这会儿怕是要跌坐在地上的。
“娘娘,您别吓奴婢,奴婢去……”
“不用,我没事。”羊皇后反手抓了她手腕,没有让她去传召御医,沉着脸吩咐她,“你派人去探探消息,看看官家是不是传召了三郎进宫,若是叫了三郎到福宁殿去说话,等三郎出来,让他来见我。”
可能是她脸色实在不好看,话音落下,小女官却依旧站立未动。
羊皇
后催促了她两声,上了手轻推她:“快去。”
·
乾元帝回了福宁殿还是越想越气,本来他满怀歉意去见她,有什么也有商有量,他知道他做的不对,也确实是过了些,但他是天子啊!
他是从小就被教导着要做个明君圣主的人。
何为天子?
他就算错了,也不能算错!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皇后,也是他的臣,难道真的来怪他吗?
偏偏她有恃无恐,是真的算成了他的错处,还要同他叫嚣。
明知道这几十年他把徐氏看的何等重,却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以死相逼,真是好样的。
他大手一挥,让李福去传萧弘昀进宫来见。
他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语气也不好,李福匆匆忙忙就出了殿,吩咐人赶紧到国公府去请人来。
萧弘昀得了消息也不敢耽搁分毫,出宫传话的人也说得清楚,反正这些宫里当差,尤其是在御前伺候的人,最有眼力见了。
都用不着李福吩咐交代,他们也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萧弘霁被幽禁之后没了指望,要立储,萧弘昀就是不二人选,未来的东宫太子,他们就当是提前表忠心,如今
见了萧弘昀,哪个不是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