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府的热闹且在后头。
如今又到了三月中,天气回暖,凤阳这时节景致是最好的。
裴令元和王曦月的婚事就定在四月底,那会儿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宜不过。
高老夫人想着连西北的案子也能结了。
这趟回来,私下里也听过裴令元回禀,运河上遇险之事一家子都没瞒,她坐镇体明堂,也不是不知晓。
官家要有决断,再有心偏袒维护都不成了,这种事情一旦闹开,朝廷上众说纷纭,连天家威严都要一并扫地。
君威嘛,朝臣信服才有,否则只能去做暴君。
哪怕是宫里徐贵妃,这回也很难给萧弘霁求下情来。
只是外面的事,高老夫人不多过问。
无非暗中交代了裴令元,把这些事情都自行处置,不要一一摆在王曦月面前说,更不要耽搁了四月里的婚事。
如今王元明就住在家里,高老夫人一天天都是高高兴兴的,王元明自来了家中,更对这位外祖母心生喜欢。
从前在待贤村,李二狗夫妇上头是没有老人要养活的,家中无祖辈的长辈,小时候总是见别人偎在祖父母身边撒娇,他是个男孩儿都羡慕过。
现在年纪大了,靠在外祖母跟前撒娇肯定不像
话,不过也日日往体明堂去。
这日宫中又来了内监传召,说是官家要见王元明。
他到凤阳府也有日光景,照说是该进宫拜见的,但他规矩礼数都还不够周全,跟家里面相认相聚才没几天,宫中才一直没有召见。
今天来的却又很突然。
彼时王元明还在体明堂陪着,高老夫人乍然听说,眯了眼,先问裴令元:“大郎此刻在家还是在官署?”
小丫头回禀说就在府中,这时辰大约在书房里,高老夫人细细品了品,又问来回话的人:“宫里的内监是只传召了元明一个?”
那小厮掖着手仍旧说是,旋即又接着话说:“只不过那位小大人说,若是咱们世子爷在家,也可以陪着表少爷一道,说这话还是李内臣特意交代过的。”
那是官家身边的近侍,陪着官家一起长大的人,最知道官家心意。
何况官家传召,要不是松了口吩咐过,也不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
高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在王元明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你去吧,叫大郎陪着你一块儿,进宫去见一见官家。你是忠敬伯府的世子,按照朝廷的规矩,你受封世子,本就该时常进宫请安,哪怕是远在河间
府不方便,逢年过节其实都该依制进京谢恩请安。
是你流落在外太多年,从前这些礼数也都没法子顾全。
这趟你来了盛京,本该一到京城就递了折子到御前,但是一则你才来,人生地不熟,总要叫你习惯几日,踏踏实实,心里头安稳了才好。
二则朝廷事情太多了,官家一时也顾不上你。”
她安抚着说,语气是轻缓又柔和的,一递一下,的确能叫人放松下来。
王元明面上的紧张都松懈下来不少。
高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下也松了口气,落在王元明手背上的那只手也收回来:“你去吧,有大郎陪着一块儿,我们也放心。都知道你在外头吃了不少的苦,官家是仁厚的人,更不会去为难你了。
至于你那个不争气的阿耶——从前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情,但你来了这几天,况且之前在河间刚把你寻回来那会儿,满满估计也跟你说了。
你阿耶宠妾灭妻,当初大郎接了满满来凤阳,他也替满满气不过,我们一家子都气不过,他上过一道折子,把你阿耶给参了一本。
事情虽然也不大,官家更没真正追究到你阿耶身上去,不过你要进宫面圣,免得官家问起来,总要让
你知道才好。
但官家大概也不会问你,毕竟忠敬伯府的很多事情,连你自己都还闹不明白呢。”
王元明的确知道那些事儿,可是裴令元上过一道奏本参奏阿耶,他是真不知道,阿妹也没跟他说。
看来裴家和王家的关系真是坏极了。
按照常理来说,姻亲之家,再怎么样面子上的工夫也会做足了。
现在是连表面上的平和也不愿意维系,就在官家面前闹开了,根本不给彼此留什么后路。
不过想来也是了。
他阿娘……阿娘是长宁侯府唯一嫡出的女孩儿,掌上明珠,不外如是,下嫁到河间府,弄成这个样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王元明稍稍抿唇,说了句知晓了,才从高老夫人身旁缓缓站起身,朝着他又行了个礼下去:“那我这就去了,宫中传召,也不敢太耽搁。”
他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忽而驻足,笑着回头看来:“等出宫回来,我给外祖母买些糕吧。来了家这些天,舅母们真是往我这儿塞了不少好东西,我腰包里现在多的是银子,外祖母想吃什么,我都能孝敬您!”
他有孝心,也是一家子都疼他的缘故。
王元明是个最识好歹的人,自从进了家门
的第一日,他便知道,阿妹也好,表弟也罢,一路上同他说的那些话,从没骗过他。
外祖家中是惦记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