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贤村由来已久,河间府存在了多少年,这村子就有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辈子的人,世世代代居住于此,民风算得上淳朴,没了那些纷争麻烦,日子反而清净得多。
王曦月在河间长大的,从前裴氏还在的时候,会跟她讲外面的好多事,待贤村她就是那时候听闻过。
裴令元陪着她上了马车往村子里来。
出了城朝着东南方向约莫有二里地,就见了待贤村的村口。
村口古槐树粗壮高大,可见年头的确久远。
裴令元扶着王曦月下了车,王曦月把上襦下摆略略整理一番,望着村口方向,深吸口气,又平缓良久,始终都没有挪动步子。
这是近乡情怯。
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人,所有人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觉得他或许流落在外,早就夭折。
可突然有这么一天发现他就在河间府,从未曾真正离开过,那样的感觉最微妙不过,又恐怕是弄错了,所有希望和期待,在接近真相时,更怕希望落空,一切都是一场空。
裴令元去牵她的手,捏着她柔软的手心轻轻用了些力:“别怕,我在,不管是或不是,至少过去这么多年,我们总算努力
过,也……也尽力了。”
这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王曦月。
她阿兄走丢这么多年,忠敬伯府上下才有几个人真正用心找寻过?
起初那两年,她那不争气的阿耶为着嫡子的缘故,也费劲心力找寻过几年,他甚至因为找不回来而伤心欲绝过一场,可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至于长宁侯府——远在凤阳,所能出的力实在是有限,她倒不怀疑外祖母和阿舅们在这上头是否尽心。
王曦月缓了好半晌,总算是把情绪稳定下来,唇角略略上扬,只是那样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有些苦涩:“我确实是有些怕,近乡情怯,真到了这地方,马上要见到人,反而会害怕,怕他是,更怕他不是。”
裴令元说知道:“走吧,我陪着你呢。”
其实八九不离十。
他从得了那消息之后,派出去多少人追查此事,到如今几个月时间过去,该核查的也都核查过,主要是还有信物在手。
但具体情况,总要亲自见过,才好确定。
待贤村的村长李黄牛五十多岁,是个很憨厚老实的人,庄稼人,平日里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人情世故那些并不怎么通,
不过他晓得来的是贵客,毕竟那样的锦衣华服,还有香车宝盖,他在这村子里待了一辈子,哪怕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是贵人。
用不着王曦月同他说什么,连裴令元都没自己开口,双瑞就已经把他们一行人的来意说得很清楚。
李黄牛大概听明白,一拍脑门儿,嗨呀一声:“贵人们要是这样说,那还真有这个事哩。二狗他们家的儿子,的确是抱养回来的,二狗媳妇不能生,年轻的时候找了多少大夫看过,后来他们两口子就领了个男孩子带回来。
他们那个儿子,带回家那会儿就已经快十岁了,我们一村子的人都劝呢,说是孩子这么大了,带回来也不好,心里头惦记着家里面,到底不是跟他们夫妇一条心。
可谁也没想到……”
他欲言又止,是说到了此处,才把话音稍稍一顿,试探性的望向裴令元和王曦月二人一眼,干巴巴的清了清嗓子:“贵人们,那是……你们家的孩子吗?”
王曦月心下是激动的。
年纪也对得上,问过年份也对得上。
就是在阿兄走丢的那年,三月里走丢,六月里就被带到了待贤村来。
她几乎可以确定
,那就是她的嫡亲兄长。
只是这会儿李黄牛问起来,她抿唇不语。
还是裴令元说了声:“我们也要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不是。不过村长可以放宽心,也不会去找那夫妻两个的麻烦。
当初我家这位兄长是不慎走丢的,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找回来,家里从没有放弃过,全天下四处查找他的下落,这才总算是找到了蛛丝马迹,查到待贤村来。
真要说起来,我阿兄能长大成人,活到现在,还要多亏了他们夫妻,悉心照拂。
如果真的是我家阿兄,我们接了他家去,肯定是要善待这夫妇两个的,便是将来养老送终,也没什么不可的。”
他说的真诚,李黄牛才长松了一口气,继续了前面没说完的话:“贵人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您别见怪,我们小地方的人,实在是一辈子到头也没见过贵人们这样的客人,乍然见了,又大约是这样的事情,当然会提心吊胆的害怕,就怕贵人们误会了,以为是二狗两口子拐了这孩子来的……”
他还是忍不住又多解释了两句,裴令元耐着性子听,也不跟他计较。
王曦月到底没忍住,只更着急她阿兄的下
落情况,才催问了句:“村长,您方才说谁也没想到……没想到什么?是这个领回来的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吗?”
李黄牛却摇头说也不是:“只是那个孩子领回来的时候是病着的,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四五个时辰都在昏睡着,哪怕醒来,也迷迷糊糊,持续了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