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忠敬伯居然难得没有昏睡，而且他一大早就醒了，比王曦月醒的还要早些。

人总是不会轻易就死了心。

他让赵总管再去寻王曦月来说话，又特意交代了不让裴令元跟着。

赵总管面露为难，他却再三催促，无奈之下，赵总管也只能去。

却十分不巧。

裴令元起得早，知道昨夜王曦月恐怕睡不踏实，便早早过来想同丹青问上一问，又吩咐了给她预备好早点，等她醒了能吃口热粥，也会舒服些。

结果就在小院月洞门外遇上了快步而来的赵总管。

裴令元面色一沉，都没等赵总管开口，他先冷声问：“伯爷醒了？”

赵总管忙低下头去。

他打从心眼里也是怕这位世子爷的。

不近人情的厉害。

真把他给惹急了，他是谁的情面都不看的。

连伯爷都不敢在裴令元面前太放肆，何况是他一个做奴才的。

若是别的什么人，在这河间府内，他还没真正怕过谁。

从前那些人看着忠敬伯府门楣，对他这个大总管都还要高看两眼。

但裴令元不成……

“是醒了，伯爷说昨夜里……昨晚上伯爷刚醒，昏睡的久了，有些没反应过来，见了娘子其实心里高兴，嘴上

说话却快了些，并没想同娘子吵……这不是一大早打发奴才来请娘子，说是父女两个两年多没见了，也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赵总管真是硬着头皮把这番话给说完的。

可他话音落下去，别说裴令元了，就连站在月洞门内听的丹青，都是一脸的不屑。

二人显然是根本不信的。

他自己……都不信。

裴令元忽而笑了。

他没理赵总管，先转过身又交代丹青：“我看昨日买的那些糕她确实很爱吃，你一会儿吩咐人再去买些，看着点儿时辰，别耽误了她吃，后厨上预备几样她平日爱吃的细粥，要是河间府这边做法跟咱们那儿不大一样，就到外面去买，只是怕外面买回来的有不好，多买几样，捡着姑娘爱吃的让她多吃些。”

丹青一一都应下来。

裴令元才重新望向赵总管：“阿月还睡着，忠敬伯既然想找人说话，我去见也是一样的。”

“世子……”

“怎么，赵总管有什么意见？”

裴令元笑不及眼底，是带着些许寒凉和震慑在里头的：“我看赵总管这个差事做的确实不错，昨夜要管姑娘的事，今晨就管到我头上来了。”

赵总管连声说不敢，一咬牙，把心

一横，到底把路给让了出来。

·

上房院要亮堂得多。

昨日即便是后半天来时，裴令元都觉得屋中太过昏暗了。

今日忠敬伯转醒，好似当差的奴仆才真正有心思打理屋中一切，连光线都变得亮起来。

金芒自明瓦窗照射进来，内室的药香仍旧没散去。

忠敬伯原本黑沉的那张脸，在看清来人究竟是谁之后，越发难看。

裴令元啧了声：“看来忠敬伯并不是想跟阿月叙父女之情，更没打算把人叫来好好说话的。”

忠敬伯也冷哼：“堂堂长宁侯府的世子爷，如今出入连规矩都不懂了。

这里是忠敬伯府，不是你们裴家侯府。

不请自来，是什么规矩道理？

我要见的是我女儿，并没有请世子来说话！”

裴令元不叫姑父，忠敬伯也不再叫善初。

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不过是从前有裴氏在，两家结秦晋之好，才成了所谓亲戚，现在是真的撕破脸了。

他这人又一向最护短。

小姑娘未做他新妇之前，他便已经心疼不已，如今成了他的新妇，他自然更看不上忠敬伯，也见不得这伯府上下的所作所为。

忠敬伯刚才的话分明是下了逐客令。

裴令元却置若罔

闻，仍旧提步上前，在床尾圆墩儿坐下去，好整以暇看他。

忠敬伯被气得不轻：“你！”

“阿月是我新妇，伯爷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也是一样，大可不必同她说。”

裴令元是一点情面都不再留着，理了理长衫下摆处：“其实伯爷想说什么，我大抵也能猜得到，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些，可是阿月的态度，昨天晚上应该跟伯爷说得很清楚了吧？

伯爷也是聪明人，总不至于病了一场，人就糊涂了，听不懂话了才对。

所以你还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多了，只是给彼此添堵添恶心。

说到底，是他不甘心，也不死心。

真的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后悔吗？

也是后悔过的。

尤其是昨夜听见了王曦月那般态度强硬的话语后，忠敬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或许从年轻的时候起，他就全都错了。

他太把裴氏年轻时候的事情放在心上，以至于夫妻一场，却弄得仇人一般。

连一双儿女也……

忠敬伯略略合了眼：“善初……”

“伯爷大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