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月说的那家糕点铺子并不像樊楼那般,甚至算不上精致。
铺面小小的一间,坐落在偏僻远离闹市的位置,开了几十年,没换过地方。
东西不贵,可都要现做,要买得等好久。
裴令元心疼她,一路过来都想着她那句从前吃不了多少回,就算让春云偷偷来买,因为手头没有富裕的银子,也只能买上块,过个嘴瘾解解馋罢了。
况且按照她待春云那样好的程度来看,当初买回家的糕点,应当也是主仆两个一起吃的。
是以花了大价钱,把这家铺子里的糕每一样都要了一些,也不拘时间,就陪着王曦月慢慢的等着。
“我又吃不下那么多,买回去岂不是都浪费了!”
王曦月口中是嗔怪,眼底却全都是笑意。
她是欢喜的。
裴令元眼底的宠溺:“人家不是说千金难买我乐意吗?”
他也是难得放纵一回。
从小银钱上他没吃过亏,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一向他要什么都不必考虑价钱几何,只管想自己喜欢不喜欢就是。
但裴令元其实是很少挥金如土。
他又不是纨绔,买回家的必定是自己用得着的,那些用不上的,纯粹为了享乐之
物,他是不会乱花银子的。
哪怕是逢年过节送给弟弟妹妹们的礼物,也都是很用心的挑选过,必定是用得上的东西。
似这般明知道买回去吃不下,不可能让王曦月吃隔夜的糕,到了明天也是扔掉的浪费之事,他的确头一遭做。
可是也从没有哪一刻像是今天这样,真心实意的觉得银子真是个好东西。
至少可以让他的小姑娘吃到爱吃的糕,让她欢愉高兴,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也不用怕浪费,你吃不完,拿去给底下的奴仆们分了,也是你做姑娘的赏赐。”裴令元哄了她两句。
王曦月心说她吃不完的给人家,算什么赏赐。
正要说话呢,从斜后方有一道声音,含着几许不确定:“曦月阿妹?”
裴令元闻言剑眉蹙拢。
那是个男人。
他循声望去,二十出头的年纪,锦衣华服,一眼瞧着便可知他出身非富即贵的人家。
那一声阿妹就更加刺耳了。
王曦月也回头看,见来人,显然有些意外:“周小郎君。”
她一声小郎君叫出口,来人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
可是迈向王曦月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他越是靠近,裴令元眯着的
眼中危险就越重。
到后来,裴令元索性提步,横档在王曦月身前。
那位周小郎君只好在不远处站定,再没法凑近上来。
裴令元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把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根本不跟他说话,低声问王曦月:“满满,你认识?”
王曦月也愣了下。
他人前人后,不是叫表妹,就是叫阿月,满满这个叫法……
连舅母她们都不这样叫她的。
王曦月心底窃笑,这是吃醋了。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人家叫一声阿妹,他也要吃这种醋,一点也不像裴令元会做的事情。
却很可爱。
王曦月颔首说是:“这是靖远伯府的小郎君。”
然后才同来人介绍了裴令元一句:“这是我表兄,长宁侯府的世子裴令元,也是我的未婚夫婿。”
裴令元眼底掠过满意,总算肯正眼看来人。
那小郎君脸上笑意霎时间敛了不少,但碍于礼数,还是先与裴令元寒暄两句:“周容启,字乐开,家中行七。”
裴令元只是一挑眉,倒是见了周全的礼数,不过还是问他:“周七郎和满满很熟的样子,我从前没听满满提起过你,方才你乍然过来,我不知你是何人
,唐突了。”
看似在解释方才横档在王曦月身前那一下,实则这话……
王曦月险些没忍住要笑出声。
周容启面上尴尬一闪而过,再遇王曦月的欢喜全然不见踪影,只剩下寒暄和尴尬:“只是许久不见,我知道曦……王娘子去了凤阳,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她,是我唐突了才对,世子切勿见怪。”
三人也不过边等糕点边寒暄客气,周容启这人来的匆匆,去也很匆匆。
等他走远,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王曦月才笑出声来。
裴令元眼底只有无奈,看着她笑,一味摇头。
等她笑够了,他才问:“不笑了?”
王曦月连连摆手,嘴上说着不笑了,实则眉眼弯弯,还隐着无限笑意:“表兄都不知道他是何许人,怎么就先有了这样大的敌意?”
“不甚相熟便阿妹长阿妹短?你有正经八百的阿兄,还有我们这些表兄,哪里又冒出这么一个阿兄来。”
裴令元还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总算你还有些良心,晓得不要在外面认些不相干的阿兄回来。”
他这样的反应,王曦月的笑意就更浓了,只是怕他这一整日都过不去,才同他多解释了好几句:
“周容启那人,小时候见过而已,还是跟着阿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