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弘昀的别院是皇后给他选的。
皇城往东横跨出去三条街,平南坊上一处三进三阔的小宅院,题的是杏花别院四个大字。
入了宅院中,越往深处走,越看得出别有洞天,也足可见工部用心,布置此间时候很是尽心尽力,风雅与华贵相得益彰,既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也不至于太华贵逾制,叫御史言官参奏他。
裴令元领着王曦月进了门,一路往前厅去,萧弘昀已经在等着。
在王曦月的印象里,萧弘昀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她并不知晓他私下里是什么样子,只是从前没有什么机会见他,打照面大约也都是在别家的席面上,彼时她又胆子小,匆匆一眼再不敢多看的。
大梦三生,再见萧弘昀的次数倒是多了,但她心思不在这上头,之前也没多了解过。
真正同萧弘昀说上几句话,就是那次进宫去给羊皇后请问,遇上萧弘深出宫,萧弘昀警告她的那一番话。
是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萧弘昀的印象都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的,即便她跟着裴令元,他该警告还是会警告,也没给她留什么情面。
除去对上裴清宛时候有
些人情味儿之外,余下的真是没有。
可今日见他,他却在笑。
很像她先前在裴令元面上看到的那种神情。
的确是温暖的。
反正肯定不是冲着她。
要么是心情好,要么是冲着裴令元。
果然她才跟着裴令元坐下去,裴令元那边儿还没开口呢,萧弘昀先叫他:“你也不用去问,我都替你问清楚了。”
裴令元剑眉蹙拢,眉峰隆起:“昨夜国公爷就来了别院这边?”
萧弘昀点头:“想着你才把阿月带回城,她受了惊吓又有伤在身,你家老夫人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你也未必立时能抽的出身来把这两个人审问清楚。
五郎回京后一直有时间陪着父皇母后,又在部里领了差事,帮我们分担不少,我时间倒是多得很。
昨日双瑞把人带回城,又带了你的手书,我看过,心里有数,入夜也无事做,就来了别院这边,想着先替你问清楚,省得你麻烦。”
他是一番好心,裴令元知道。
不过手伸得太长,现如今连他的私事都管,就一定存了私心在里面。
至于是什么,裴令元也心里有数。
他眸色沉沉,反正萧弘昀都
问清楚了,也不急于一时,有些事他觉得还是要先谈清楚。
裴令元深吸口气,侧目去看王曦月:“杏花别院的花圃确实很漂亮,让婢女带你去看看,我有些事情要单独跟国公爷聊一聊,晚些时你再回来。”
他又怕她多心,紧着哄了两句:“不是跟你有关的事情。一会儿要说那两个人的事情时候我会派人把你寻回来的。”
王曦月本也没多心。
裴令元既然说让她先出去逛一逛,她就知道是有别的事情跟萧弘昀说,用不着他特意来解释。
主要是她也没那么傻。
事情一连串的发生,萧弘昀手伸得长,哪怕是借用他的地方,审问那两个人也是长宁侯府的事,他一声不响来替裴令元审问了,今日见了人,还是这样的态度,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大约人家生来尊贵,做任何事情都觉得自己理所当然。
王曦月站起身来,蹲身纳福一礼,跟着别院的婢女出了门。
等她走后,裴令元面色才彻底沉下去,眼底一派凝肃。
他抬头,视线正对上萧弘昀。
萧弘昀面上笑意才收敛起来:“生气了?”
裴令元眉头紧锁:“
是自从羊惠文事件后,国公爷和皇后娘娘都一致认为我会因此生出别的心思,对国公爷再不似从前那样尽心。
这次我表妹出事,我抓了人让双瑞带回城,国公爷心里想得多,一则怕我表妹如今没有什么仇家,这整件事情都是冲着我来的,既然冲着我,自然就是冲着国公爷。
二则就是因为怕我对国公爷生分,就算盘问清楚,真如国公爷所想一般无二,我也不会如实相告。
种种算下来,国公爷索性越过我,自行来盘问。
那二人当然不知内情,还当我把此事全权交国公爷处置,见了国公爷心里又紧张害怕,加上他们本就想要保住性命,怕都不用国公爷威逼恐吓,三言两语就全交代清楚了。”
他语气实在是不好,足可见这会儿烦躁生气。
萧弘昀也学了他方才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笑意早已经荡然无存:“既然你开诚布公的说,咱们十几年的情分,我也确实不想如此。”
他几不可闻叹道:“善初你该知道我,无论是心境还是处境,我不能让自己有任何一丁点儿风险。我本不想如此,也信得过你,其实应该好好
跟你坐下来谈一谈,可如今……”
萧弘昀是把尾音拖长了的,沉吟须臾,兀自又把前话接上:“如今我只能先做,不能再有任何的变故。大兄不说,二兄身上一团乱麻,可父皇对他也心疼要更多些,我太了解父皇,他要是有心发落二兄,必定不是眼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