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许松然面色倏忽之间阴沉下来。
原本王曦月这话说的不留情面,甚至还要反告王璋明时,王璋明怒不可遏,若不是惦记着还坐在知府衙门里,此刻怕已经拍案而起。
他身形才动,刚要抬手指向王曦月方向时候,许松然森然着嗓音打断了他所有动作。
突然变脸可不是好事儿。
王璋明心下没由来一紧,回头望去:“许知府?”
许松然眸色沉沉,正好一眼扫来,同王璋明四目相对,眯着眼盯了他一眼,视线旋即挪开,又转投向王曦月:“王大娘子方才是说,当日在伯府析产时,你家老夫人也在场?”
王曦月啊了一声,短促的声音中带着浓郁化不开的疑惑,然后点头说是:“析产是大事,祖母肯定是要在场的呀。
说起来,这事儿上,祖母确实是疼我。
要是没有祖母在,凭着阿耶素日……只怕也没这样顺利的。”
她又垂眸下去,卷密的长睫似乎挂了些水雾:“阿耶态度强硬,还是祖母发了话,叫我带了这些东西走的,又觉着这些年我吃苦受了委屈,私下里补贴了我几千两银子,让我一并带到凤阳来。”
然后她深吸口气,鼻子囔着,抿着下唇歪头去看许松然:“许大人怎么问
这个?”
许松然忽而冷笑,裴令元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裴高阳才终于开了口:“许知府,究竟何时?你会吓到阿月。”
许松然冷下脸来,质问王曦月:“公堂之上,你敢谎言诓骗?”
王璋明呼吸一滞,连心跳都停了一瞬。
怪不得……怪不得!
“不,是……”
“王大人说了什么?”
其实联系起来想,倒也不难猜出王璋明干了什么。
可裴令元偏要装糊涂。
甚至不给王璋明狡辩的机会。
许松然脸色还是发冷,缜着脸,只是看过来那会儿,语气放软了不少,大概是把裴高阳那句会吓着阿月放在了心上的。
他软和着态度,把王璋明那些鬼话都说给裴高阳他们听。
临了了,冷嗤一嗓子:“王同知也是官场中人,为官十几年,五品同知你做得久了,上了公堂是什么规矩,难道你竟不知?
我原是好心,有意帮你们与长宁侯府调停一二,想着终究还是亲戚,也别闹得太难看。
王同知倒好,既不看亲戚情分,又不顾着同朝为官的情谊,这头扯谎骗我,那头欺逼王大娘子。”
他连连摇头:“王同知,这说不过去了吧?”
“许知府,不是这样,那日……”
“我们也是听大伯说的。”
刘氏心思活泛,脑子转的也快。
其实她早看出来了,许松然的态度摆在那儿,原本是两不相帮,所以还得靠他们自己。
但真正见了人之后,尤其是在许松然亲自到长宁侯府去了一趟再回来,心里是更偏向王曦月的,主要还是偏着裴家。
确实是他们扯了谎,但本也不值得许松然突然变脸。
他会如此,是心下已有决断。
刘氏赶忙截住王璋明的话,立时改口:“我们回家那会儿,老太太已经病重,一日里也只有一两个时辰勉强清醒着,这些事情都是大伯说与我们听的。”
她急着解释,又去看王曦月:“你阿叔听过,信以为真,这才生气,否则也不会找到凤阳侯府来的。
可你眼下又说……又说……”
她咬着下唇,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左手手心儿里:“大伯怎能如此!”
她装模作样,见事不成,要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忠敬伯头上去。
想的还挺好。
因为王曦月与忠敬伯父女两个感情一向不好,她推出去,只要王曦月肯抬一抬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这种人,平日里裴令元连多看一眼都是不肯的。
他去看裴高阳,眸中隐隐含着询问。
裴高阳眼角余光瞥见了,微微颔首。
裴
令元才开了口:“不辨是非,不明真相,就跑到凤阳,大闹侯府,出言不逊。”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朝着许松然拱手一礼:“许知府来断吧。”
许松然忙就站起身来。
论官品,他与裴令元本是同级。
论别的,他怕还不如裴令元呢。
裴令元端一礼是客气,他可没那么大的脸生受着。
推辞了一场后,正要开口,王曦月掖着手跟着裴令元的动作站起了身。
她朝着许松然盈盈拜礼,软着声音叫大人。
许松然眉心一动,收了前头的话,下意识顺着王曦月的话说:“王大娘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王璋明与刘氏夫妇皆是心中一紧。
却又见王曦月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她鬓边步摇都只是略略晃动,很快停住。
这头才松下那口气,结果王曦月的话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去:“阿叔说是听了我阿耶片面之词,信以为真,可又怎知道目下他与阿婶不是一面之词,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阿耶头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