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华还是不说话。
胡儿顿了顿,又道:“乙央兰和乙良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而去逼手下卖自己、卖命的主子,如果手下不从,她们会亲自毁了手下。但您呢,是那种不需要叫手下去卖自己、卖命,但手下会主动为您去卖了我自己、卖命的主子,因为,不是这样的奴才,您是绝对不会要的。也就是说,您要的是对方自愿,愿赌服输,而我,就是这样的奴才。”
凤惊华一脸玩味:“你是在奉承我吗?”
“不是。”胡儿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当年,我被迫卖了自己葬母,并非自愿成为奴才,我一心指望着能从主子那里得到回报与尊严,而我自认为主子所做的,远远超过主子买我时所花的那几两银子,所以我不能忍受和原谅主子对我的摧残。”
“但这一次,我可以选择报仇,也可以选择不报仇,但我愿意拿我的一生去换回我所失去的尊严,凤小姐若是答应帮我,便是提前支付我等价的报酬,那么,我以后都是在还您的债,绝不指望从您那里得到任何回报,就算以后为您去死去受难,我也绝对没有怨言。”
凤惊华继续沉默一会儿后,缓缓的道:“你说得不错,挺对我的胃口,但我还是不信任你。”
她是经历过被最爱的恋人
、友人、亲人背叛和杀害过的人,怎么可能会信任胡儿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面,也没有深交的人?
“一生”的牛马?“一生”这个词让她只想笑。
除了一生的敌人,她不确定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什么关系能持续一生。
想与一个人共度“一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能动不动就把“一生”挂在嘴上的人,该是如何天真可笑的人?
胡儿咬牙:“那么,请凤小姐考验我,我若是没通过考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我通过考验,还请凤小姐信任我。”
“考验?”凤惊华似笑非笑,“人心这种东西,是考验得出来的吗?”
“如果人心不能考验得出来,”胡儿问,“那么,凤小姐是通过什么来判断别人可信呢?我相信即使是凤小姐这样的人,也有信任的人,凤小姐又为何这么信任他们?”
提到信任,凤惊华想到的就是父亲和阴九杀,接着是祝慈、哥哥和那些前来瑶京帮她救父的人。
是啊,她也还是有可以信任的人的。
她沉默了一下以后,从桌上的肉盘里拿起一把切肉的小刀,丢在胡儿的面前。
“要我相信你也可以。”她平静的道,“将自己的脸划花,我就相信你。”
任何一个人,想要别人信任自己,都得付出代价
。
想要得到她的信任,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胡儿为了获得她的信任而肯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拭目以待。
就像胡儿说的,这是自愿公平的游戏,愿赌服输,不愿者弃,她不勉强任何人。
胡儿微微惊讶。
她没想到凤惊华居然会出这样的考题。
她设想过很多种考验方法,但真没想到,凤小姐居然开出的考题是“毁容”。
她看向凤惊华,这是认真的吗?
凤惊华半阖眼眸,慢慢的喝茶,不说话。
当年,她为救秋夜弦而落入敌人的手中,受尽苦刑,落得一身的伤疤,形同毁容。
她曾经一直坚信,她身上的伤疤就是她对秋夜弦的爱的证明。
伤疤越多,就证明她对秋夜弦的爱越多,那么,胡儿为了证明她的诚意,而愿意在自己的脸上留下多少伤疤?
如果胡儿连这张脸都舍不得,确实可以说明,胡儿的诚意也不过尔尔。
半晌之后,胡儿抓起那把小刀,慢慢的将刀尖贴近自己的脸颊,慢慢的、却稳稳的扎了下去。
只是一张脸而已。
她喜欢自己的脸。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脸很好看。而且这张脸长得像娘,很有江南女子的美丽。
所以,她刚才是犹豫的。即使她这一生都不会再谈情说爱,都不会成亲生子,但身为年轻女子
,她仍然出于本能的爱惜自己的脸,仍然想保持美丽的容颜。
但是,跟复仇相比,算不得什么。
连一张脸都舍不得牺牲的弱者,没有资格向太子妃叫板!
凤惊华平静的看着胡儿将刀子扎进脸颊,然后慢慢的划。
她没有出声阻止。
哪怕胡儿的脸上已经被划出一条绝对不能算浅的伤口,鲜血在雪肌的衬托下如此鲜艳。
如果胡儿连这点胆量和觉悟都没有,莫说向强者复仇,就是给人做牛马,也只能当最弱的、任人宰割的牛马。
她不需要这样的弱者。
胡儿的脸蛋很美,非常的美,白里透红,就是标准的粉面桃腮,这一刀划下去,就是从颧骨划到嘴角,虽然不至于将脸颊划成两半,却也是彻底破坏了这张脸的完整与美感。
划完这一刀后,胡儿换了一只手持刀,又从另外半张脸入手,也是从颧骨开始划起。
划第一刀的时候,她觉得很痛,痛得不行。
但划第二刀时,她居然觉得有点痛快了,就像心里的愤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