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望着躺在床上别过脸去不看自己的人儿，从叶知秋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守在叶知秋身边，没能抽出时间来问问芥子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能听鱼七禀报查探到的消息。

如今小姑娘忽然说这些话，倒真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种话来了呢？”他说话的语气仍旧是十分的轻柔平和，好像方才叶知秋说的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

叶知秋转过头来盯着周二看，他清隽的脸上仍旧是温柔的笑，叶知秋更觉鼻头发酸。

她想过要走，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不好。”她摇了摇头，继续道：“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

怎么会好呢，自己主动离开和被别人逼着离开，怎么会是一样的心境呢？

“岁岁跟我说，哪里不好了？”周二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手指慢慢下滑，拭去她眼角的泪。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移走，接着又摇着头道：“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姜书琪，我不喜欢娇月，我不喜欢她们围着二爷。”

叶知秋一心挑着不好的地方说，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听了她的话，周二脸上浮现出几丝笑意，要不是到了这个时候，小姑娘还舍不得说心底话是吗？往日见她对姜书琪和娇月的态度，倒是要比对自己还友善一

些，时间久了，周二都要相信，叶知秋是真的不在意两人，今儿他才知道，原来她心底也是不喜欢两人的。

“好，我一会就让他们走，谁也不留，岁岁若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你喜欢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只要岁岁开心，好不好？”周二仍就好声好气的哄着。

小姑娘既然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两个人，又憋到了现在，想必是憋坏了吧，如今难得忍不下去说要离开，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只不过周二的语气越是温柔，叶知秋就越是觉得难过，以前谋划着等周二慢慢好起来她就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多舍不得这样温柔的周二，相反，那时候叶知秋觉得，周二对她的温柔像是她借来的一般，她知道总有一日是要还回去的，所以并未有多么贪恋。

如今真的到了该归还的时候，叶知秋才发现，她是真的很舍不得，往后兴许就不会再有人像周二一样，待她那般温柔，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永远都是赞成和包容，便是苛责，也不会用太严厉的口气。

这叫她怎么舍得，她似水一般温柔地二爷啊。

“不好。”叶知秋更加拼命地摇着头，她双手紧紧地揪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然后呜咽道：“不好，什么都不好，我也不喜欢嫁人，不喜欢做知县夫人，我什么都不喜欢，你就是把他们都撵走了我还是不喜欢。”

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周二脸上的笑意不减。

说到底，小姑娘都没有说出那一句“我不喜欢二爷”，这样便足够了不是吗？

“莫哭了，你若是不喜欢做知县夫人，那我就不做知县了好不好，岁岁喜欢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快别哭了。”等她不再摇头，周二又伸出手去为叶知秋擦眼泪。

其实周二也大致猜到了叶知秋想说的是什么，但是他就是想好好哄着她。以前说那句话的时候他也是真心的，只是如今，他却不想一口就应下来。

“你休了我吧二爷。”叶知秋忽的一把抓住了周二的手，乞求一般的道。“你休了我吧，我是嫁给你冲喜的，如今傲雪已经治好了你的病，那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反正二爷也不喜欢我，你休了我吧，放我走吧，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我觉得不开心，随时都可以走吗，我现在就想走，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叶知秋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生怕自己停下来就再不能说完。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周二待她好，但是周二从未说过喜欢她，不管是隐晦还是直接，周二一个字都不曾说过，所以叶知秋只能这么认为。她为周二做的事是出于怜悯与责任，那周二对她的好就是出于感恩。

两人抱也抱过，亲也亲过，一张床上躺了那么久，有过的暧昧也不算少了，可是周二从未说过喜欢她，好多次叶知秋都

想问问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可是她好似从未在周二眼中看到任何情欲。她不敢问，怕周二取笑她。

叶知秋躺在床上有些呆呆的看着周二，周二将她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撩到一旁，接着哄道：“莫哭了，这件事等你病好了再说。”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他这二十五载里，从未待谁这般温柔体贴，从未这般迁就过一个人，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做戏，可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姑娘就变得跟其他人不一样了，便是他不用再演什么戏，但是他对她的温柔从未变过。

如今她是他最喜欢的人了，他也从未遮掩过，只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不能明说，她怎么会觉得他不喜欢她呢？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怎么能一口就应下来。他是说过她随时可以走没有错，但是前提条件是她自己觉得不开心了，自己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