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白毛风在天亮后逐渐减弱,变成寻常风雪。
雪幕中。
一只海东青从天空俯冲而下,落到避雪客栈,精准地站到了慕容青烈肩头。
慕容青烈解下海东青腿上的细竹管,从竹管中抽出一张纸条,展开看了看,脸上渐渐阴沉。
她手下的黑脸汉子道:“二当家的,什么事?”
慕容青烈将纸条递给黑脸汉子,让其自己看。
纸条上简短一行字:
“赵绝已归,千万小心。”
看了这行字黑脸汉子哆嗦了一下,本来就黑的脸变得更黑。
而说起纸条上写的赵绝。
原本也是奉安郡马帮的弟子,一名得力干将,为马帮流过血,为马帮立过功,当时和慕容青烈一并被推为二当家的候选人。
江湖帮派它也卷!
只不过赵绝秉性偏执,与江湖同道交手往往赶尽杀绝。
建功的同时也在不断树敌。
这自然不适合统领马帮了,因此帮主就渐渐偏向了慕容青烈。
后来帮中比武,赵绝又以一招之差输给慕容青烈,彻底失去竞争机会,便负气脱离了马帮……
当时曾撂下狠话,他日归来,必夺回马帮,让慕容青烈匍匐于脚下!
也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那出,事倒也没什么稀奇。
但对慕容青烈来说,赵绝绝对是一名劲敌。
黑脸汉子又雪上加霜道:“我听江湖朋友说赵绝这些年里求仙访道,应该早已经先天圆满,成了修士,此番回来,二当家的恐怕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青烈视线斜向黑脸汉子,“有这种事!?”
黑脸汉子重重点头。
“那可就更麻烦了。”
“不麻烦,我倒是有一计,咱们这回外出卖马得钱一万一千两,卷着这些银票跑他娘就完了。”
慕容青烈脸色铁青道:“混账!帮中弟兄还等着卖马的银子养家糊口,你怎可有这种卑劣念头?”
黑脸汉子两手一摊,哼唧哼唧道:“混账就混账,可咱练武咋打的过修仙的?”
“赵绝无非冲我而来,此事我一肩挑了便是。”
“挑不了!就以赵绝的脾气,不但要找二当家你的晦气,还要迁怒于当年支持二当家的兄弟,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我……”
慕容青烈说不下去了,她也很了解赵绝的性情。
那人并无江湖道义可言。
她在雪地中踱了几步,一转身,从袖中取出五张百两银票,拍在黑脸汉子手里。
“你带同来几位的弟兄,先到三河郡去躲躲。”
“二当家你呢?”
“回奉安郡,我得把银票带回帮里,总不能让帮中弟兄白忙活几年……倘若我此去无归,你们就在三河郡安家吧。”
这交待后事一般得叮嘱,让黑脸汉子急了起来,左右转着圈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慕容青烈轻声叹息,“我不回去,此事就无法了结。”
“那总不能去送……”
“我何惧死,不必说了!”
………
陆缺吃过早饭,就背着竹箱笼离开避雪客栈。
十几里路后到了一个岔口,拿出地图看了看。
大夏幅员辽阔,一洲便包含上百郡城,不可能将各条道路绘制到地图上,所以陆缺也不是看路径,而是看方向。
方向没错就行。
确认了方向,陆缺再次启程,途经道路越发荒僻。
没有行人,亦无车马。
当然。
这种鬼天气也没什么人愿意出门,只怕连鬼物也躲在坟包里不肯出来。
陆缺悠然而行,往东两三里后,突然觉察到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有修士——
他停了下来,举目环顾。
就见百丈外的荒坟前,站着一名黑袍青年。
黑袍青年脸面狭长,双眼如刀,颇有几分阴邪之气,正抓着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举过头顶,张口接着从大鸟脖颈流出的血。
这么残忍?
陆缺下意识抹了下额头,好像前天炼化老雁岭百余名山贼的人不姓陆似的。
他拉着竹箱笼背带,谨慎地往前走,越靠近,对于黑袍青年身上散发的灵力涟漪感知越清晰。
断断续续,孱弱如涓流。
大约也就是炼气三层左右的境界。
构不成威胁!
这就让陆缺放心多了,神色一松,准备过去,但那黑袍青年却斜过来阴毒视线,犹如从坟墓爬出的蛇。
“小子,看了我练功,就想这么走了?”
陆缺顿住脚步,转过身,直视黑袍男子戾气十足的双眸。
然后回手指着自己鼻子道:“你是和我说话?”
“这儿没有别人。”
“我不是有意看你练功的,只是路过。”
“那可真巧!”
视线相对。
黑袍青年阴恻恻地勾了勾嘴角,把不知名的大鸟丢了出去,抬脚把刚从坟茔中扒出来的骸骨踏的粉碎,又用脚尖拧了拧,“既然这么巧,就留下来陪我练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