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风刮了起来,犹如神魔拨开云层闯入人间,在广阔荒野宣泄威怒。
风嘶鼓角。
吹雪千百里,天地两茫茫。
避雪客栈围墙固若金汤,但在劲烈的风雪扑打下,都出现了簌簌摇晃之势。
风雪从窗缝门缝灌进客栈,温度一时下降了许多,眼见那碎雪飘落的半丈范围,结出了一层晶莹冰粒。
店小二暂停了手里的活,抱起木材往四角的火炉里填。
只是前厅依旧冷如冰窖。
在场之人,没学过武功或境界在先天宗师以下的都被冻的瑟瑟发抖。
一名扎冲天髻的小孩,不知是冻得,还是被白毛风的惊天动地声势给吓得,缩在母亲怀里哭闹不止。
其母是位怯生生的年轻妇人,不停地向其他客人点头致歉,面色为难。
然后手握一支小木雕柔声念叨。
“不哭不哭,狐仙保佑。”
陆缺视线触及这幕,放下筷子,看了片刻,轻叹一口气。
从钱囊倒出一枚铜钱,虚握于掌心。
铜钱上不贴指,下不贴掌,只在掌心的方寸空间悬浮。
嘈杂的客栈之中。
陆缺不动声色地运化灵力,施展《离火术总纲》,祭起明黄色离火,以掌心方寸为炉,淬炼这枚铜钱。
气机九转,离火九炼。
铜钱九次被烧成红融色,几近融化,但最终还是慢慢冷却了下来。
而离火之性以深入铜钱。
陆缺在铜钱上栓了根红绳子,走到小孩儿那桌,将之挂在小孩儿脖颈。
小孩儿怔了怔,有些茫然的眼睛霎时恢复清明,渐渐停止哭闹,伸着食指衔在了嘴里。
……人在七岁以前,三魂七魄未稳!
被铺天盖地的白毛风形成的“气煞”所影响,自然生魂摇荡,不得安宁。
这种情况就是民间所谓的失魂。
而离火乃是天地正火,最能驱煞镇妄,陆缺身份欠了几分正气,不如祝百寿凝聚的离火那般刚正纯粹,大日当空,好在是境界高了许多,祭出离火,以离火之性给小孩儿破煞还是足够。
甚至,大材小用——
佩戴这枚铜钱,寻常鬼物亦不可侵。
陆缺摸了摸小孩儿头上的冲天髻。
“这枚铜钱是仙师给的我平安符,送你了,以后戴着就不怕这大雪了。”
小孩儿母亲惶恐道:“公子,这可使不得,仙师赠的平安符……”
“您如何称呼?”
“我夫家姓李。”
“不是很贵重,李夫人无须在意,我可以看看手里的木雕塑像么?”
年轻妇人轻轻点头,将塑像递过来。
原来是一尊精巧的九尾狐雕塑,不过毫无灵性可言。
陆缺眉头皱了下,心里诧异,苏萱她们家在人间的地位这么高,都成保佑人平安的神只偶像了?
不过信奉苏萱她们家没用!
九尾狐妖一族如今修天赋神通,不修香火。
陆缺问道:“李夫人,你怎么会信狐仙?”
年轻妇人轻声细语,“我们苏湄郡有一道苏湄河,狐仙娘娘曾经临河而居,保佑郡城数百年风调雨顺,因此我们苏湄郡百姓都信奉狐仙娘娘,还建了十几座狐仙祠,香火不断,只是后来狐仙娘娘不知搬去哪里。”
“哦。”
破案了!
陆缺一直纳闷儿,苏萱的先祖亲族是涂山氏,她怎么会姓苏。
难不成一个大雪天从稻草垛抱来的?
没想是这原因……
九尾狐妖一族习惯以地名为姓,如涂山氏就是以涂山为姓氏。
苏萱家里曾在苏湄河畔居住过,以苏为姓就不奇怪了。
陆缺想了想,向年轻妇人询问道:“夫人,你如果觉得收那枚铜钱心里不安,就狐娘娘娘的雕像换怎么样?”
“公子,这只狐仙娘娘的雕像仅仅是寄托了诚心,说起来不是珍贵之物,只是寻常月桂树的木料所雕。”
诚心,那便够了!
陆缺拱手道:“还请李夫人割爱。。”
“……那好。”
“多谢。”
陆缺收起狐仙娘娘的雕塑,准备以后送给苏萱。
也让她知道!
这人世间尚有一郡一城百姓,经历数百年光阴,都没有遗忘她们青丘狐坟的恩德。
………
吃过饭,陆缺早早回到了订好的客房。
避雪客栈的客房,长一丈半,宽一丈,小如麻雀笼似的。
或是为了保暖吧。
陆缺左右四扫了一圈,解下竹箱笼靠床而放,脱了鞋子,在床上盘膝而坐,修行起《炼气篇》。
一路七千里遥远,实力是立身之本,不可落下。
陆缺渐渐入定,照例是一个半时辰的修行。
一夜白毛风肆虐不止。
到了寅时三刻,风雪呼啸声似乎越演越烈。
陆缺从饱睡中醒来,轻声拉开房门,身影一晃,已出现在避雪客栈以外。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难辨方向。
飞雪如刀。
浩荡如洪流般大风推着数千斤的石头在雪里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