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那晚的记忆和容素的描述,兰山远反常地身着黑衣。
他抬眸,奇异的眼瞳在暧昧的灯火下差别异常分明,温润的气质变得微妙。
想着想着,问泽遗愈发清醒。
他迫使自己驱赶掉头脑中的构图,左右睡不着觉,干脆坐起身来调息。
魔气许久未曾侵扰他,调息得过于顺利。
他在旭日初升时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宗主在闭关,禁药一事需要有人牵头调查。”
问泽遗一扫昨晚的郁闷模样,笑吟吟地同赶来议事堂的诸宗大能道:“我本不想管禁药之事,可既然是持明宗起的头,理当需持明宗担起责任。”
“否则再这般数日都得不出进展,致人入魔的药恐怕得流传得更广,危害更多修士。”
大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少有些心虚。
禁药是持明宗发现,棘手又必须处理,他们依照宗门差遣来到持明宗,却谁都不敢管事,唯恐出了麻烦闹在自家宗门身上。
所以一群人闹哄哄查到现在,药修们要等查出药里头的成分才肯做下步打算,术修们提议用术法弄到容郄的口供,剑修宗门却巴不得直接再捅去千丈巷里头。
各方谁也不服谁,效率低得可怕。
有持明宗出来担责再好不过。
可惜这人是问泽遗。
虽说这大半年来问泽遗的性子有极大改善,但之前几百年的刻板印象还是难以消除。
偏偏问泽遗有个副宗主的名头,又没人有胆子站出来反驳,也没人能举出他近期干过什么混账事。
“可副宗主大病初愈。”
演月阁长老小心翼翼:“禁药波及南疆和中土,牵涉甚广,您眼下理当安心休养,不适合投入太多精力。”
“您说得在理,我看不如这样。”
问泽遗不紧不慢:“若是诸位有更好的人选,便交由他来牵头,我悉听差遣。”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歇了心思。
见无人说话,洛芷参率先开口:“我无意见,此事交给问副宗主再合适不过。”
有人发话,其他宗门的修士们也纷纷表态。
谷雁锦忙得已经脚不沾地,总不能把在闭关的兰山远扯出来。
“有模有样的。”
谷雁锦听了全程,等人散场,才吝啬地夸了他句。
“既然要担下责任,就得负责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问泽遗之前干过太多次管杀不管埋,顾头不顾尾的烂事。不过若是现在的问泽遗,她愿意去相信。
“是,还请师姐尽力救治容郄。”
不能把宝全压在容郄身上,可容郄无疑是条极好的线索。
“放心,我早晨去看过一趟,他这脉象,三日内就会醒。”谷雁锦抱着臂,“等审完他你打算怎么办?”
其他人不知道,但她可清楚容郄给问泽遗下药的事,于情于理,她都不想放过容郄。
而她认定问泽遗也不是善茬。
“我并非他的师长,而他的师尊容凛又在世上。”
问泽遗灿然一笑:“那便依照容凛庄主的意思来办,容郄罪大恶极,他想如何处置,我都全盘接受 。”
谷雁锦想了想,也笑了:“聪明。”
明目张胆杀掉容郄会招人口舌,无疑是坐实问泽遗残暴嗜杀的名头,是最蠢的做法。
但容凛现在自顾不暇,只要稍微暗示下他,借着他的嘴就能明目张胆处理掉容郄。
往后大家提起此事只觉得问泽遗倒霉,沾了一身腥的只有容凛。
而这两人,自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对了,我已经同大师兄说过近些日子持明宗的计划,但查禁药这么大的事,你最好亲自再和师兄说声。”谷雁锦眼中含了探究。
“也不知怎得,你们近些日子没之前亲,是遇到事了?”
“怎么会。”
问泽遗面色不改:“我最敬佩的人,素来是大师兄。”
原主的师尊飞升得早,其实兰山远从一开始就很照顾原主。
所以他“突然醒悟”说出这番话来,虽然让人惊讶,却并不突兀。
谷雁锦敛住冷漠神色中掺杂的好奇:“既然敬他,就快些去。”
“下雨了,别在雨中久留。”
又下雨了。
最近的天气格外反常,先是多雨又温暖的南疆少雨,后是本该雨少的中土频繁下雨,天也比半月前冷上不少。
问泽遗有能隔水的袍子,平日不喜带伞。
但想到兰山远的嘱托,他还是去和宿在附近的弟子借了把。
雨水将通往古松的石路浸得湿滑,落了一地的松叶被风一吹,抖出连串的水。
因为闭关的缘故,兰山远的寝居比平时更幽静。
寝居旁边设了结界,所以只有两个外门修士躲在木屋中守着,边守还边在犯困。
见到问泽遗,两人手忙脚乱擦了擦眼睛,问都没问就给他让开道。
“副宗主,您请。”
“也不怕我是易容的。”问泽遗好笑,“大师兄在闭关,你们既然守着门,也警惕些。”
“是,副宗主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