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和宋舒彦被张妈的电话给催了回来。
朱一老爷头发花白,留着一把山羊胡子,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略微往下退了,坐在沙发上,一双老眼从眼镜缝儿里看走进来的父子俩人。
朱四老爷一张脸长得跟朱明玉很像,嘴上留着小胡子,穿着长衫,在客厅里转圈圈,十分不淡定。两位老爷看见这对父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老爷先踏进屋内:“一哥、四哥。”
两人压根就不理睬这个东西。
宋舒彦走过去:“一舅舅、四舅舅。”
朱四老爷走过来看宋舒彦,从热水瓶样大的娃娃,看着他长大到一个俊秀的少年郎,到现在?跟他爹一样的混账!
坐在沙发上的朱一老爷用手杖敲了一下地板,问宋舒彦:“舒彦,报纸上说是你撺掇你母亲和你父亲离婚?”
“是!”宋舒彦认了。
听见这话四老爷,怒不可遏:“宋舒彦!你读书全部读进屁股里了,是吧?留洋都给留了什么乌七八糟的回来?老祖宗的礼义廉耻都给扔了?你自己不遵父母之命,成婚当天,哪怕我们这些长辈好言相劝,你发疯似的跑了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鼓动你母亲跟你父亲离婚?”
“我想让我妈过几年舒心日子。”宋舒彦平视他四舅,“黄大夫说了,我妈早衰,如果不能调整心境,养好身体,她没几年好活了。如果能够看开,心境转好,身子会好的。所以把我妈接来上海养身体。”
朱四老爷听见妹妹身体不好,声音软了下来:“那有必要离婚吗?你把你妈接来了,不挺好?让她在上海养着,不要管你父亲那乌糟糟的一院子玩意儿。”
“但是,我父亲他……”宋舒彦不知道该怎么说。跟秦瑜说,秦瑜一下子就认为他父亲老不修,但是跟两位舅舅说,他们会认为这是事儿?
“你父亲怎么了?”朱四老爷见宋舒彦不说,想着自家外甥不至于这么糊涂,想来?他又看向自己的妹夫,怒问,“宋世范,你打明玉了?”
宋老爷连忙解释:“四哥,这从何说起?我怎么可能打明玉?”
朱四老爷转念:“你骂小七了?宋世范,你个畜生!我家小七,知书达理。当初,你和你家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滚在一起,把明玉气回了家。是你父母亲自上门来说要好好待小七,我们说清楚的,你怎么闹我们不管,但是,你得敬着小七,更不许打她骂她,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你还是个人吗?”
宋老爷低头:“也没有。”
“没有?”四老爷不信。
“真没有。”宋老爷跟两位舅兄解释,“我这些年跟明玉之间是做到相敬如宾的,是舒彦要跟小瑜离婚,明玉气得晕倒,我们父子俩才知,她身上不利索很多年了。”
自家小七回娘家从来不说委屈,不过说不说,做哥嫂的难道还看不出来?一老爷比朱明玉大了十四岁,朱家男女混着排,上头一个长姐,一老爷是长兄,因着岁数差得大,对长姐长兄来说
,这个小妹妹何异于自己的女儿,知道妹妹所托非人,可女子嫁错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听到小七气得晕倒,一老爷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舒彦在留洋,你不仅靠望不上,还给她添堵。小七有什么都一个人自己扛着,身体能好吗?”
这话宋老爷没办法反驳,这些日子自己失眠多梦,还吃不下,总算是感受到了明玉过的日子,刚刚去看明玉,她明明笑得那么温柔,见了他立马收起了笑容,还立马离开不理他,他就越发心里难受。
宋老爷认错十分诚恳:“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些年没把明玉放在心上,才让她好端端的身体,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前这个妹夫是怎么说怎么劝都不听,现在他居然态度这么好了?
朱一老爷也是闹懵了,这是个什么缘故?他不明白,问:“舒彦要离婚,小七气得晕倒,那也是舒彦和秦氏的事,跟你们俩离婚有什么关系?不是报纸上传得沸沸扬扬,说舒彦鼓动他妈跟你离婚的吗?小七是我朱家的女儿,我们朱家自认还算是教女有方,我们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一舅,离婚不是伤风败俗,而是解除一段不幸的婚姻,为自己解开桎梏。”宋舒彦跟朱一老爷争辩。
朱四老爷火大了:“放屁,离婚还不是伤风败俗?离婚还光耀门楣,是吧?我在宁波住着,别人跟我说:‘你家小外甥离婚了。’我的老脸都被你这个混账东西给丢尽了。你母亲要离婚了,以后我出门脸上要蒙一块布了。我朱家的女儿,不仅儿子管不好,连自己都要离婚,都离经叛道,你那些表侄女还怎么嫁人?你一舅舅还是朱家的族长,你让他以后怎么服众?”
朱四老爷举起手杖要打宋舒彦,宋舒彦索性直挺挺地往地上跪下:“四舅舅最是疼我,我儿时,父亲不抱我,四舅舅给我当马骑,表哥带我去捉蝌蚪,我弄湿了半身,您打表哥屁股,舍不得拍我一下,说打疼了我,我妈要伤心。舅舅要怎么打,怎么罚,舒彦都受着。我妈跟父亲离婚,也确实是我的主意。”
朱四老爷的手杖怎么都落不下去,这是小七的儿子,这是他最疼的外甥,他气:“你怎么就这么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