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北冕的话音刚落,栀子却摇了摇头,并未对北冕的推断表示认同,因为就在三炷香以前她方才与浮华在太虚山的小竹楼相见,才分开不过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就算他要赶来南如崖,也需要时间啊。 浮华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百里之外的南如崖,还以随身玉笛御使那朱厌伤人。他是如何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而且两地相隔百里? 栀子想了想,便觉得绝不可能,便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是他。” 北冕眼中露出震惊与懊恼之色,“栀儿,你是如何断定不是那浮华做的?” 栀子没有说出方才与浮华在小竹楼见面归还本门的镇派法宝仙皇笛一事,她只是依旧摇了摇头,“徒儿只是觉得……” 北冕不等她说完,眼中便露出痛惜之色,“栀儿,你修行时日尚浅,识人不清,故而才会有此偏见,可是栀儿,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既然无法断定此事与他无关,一切都仅仅是你的直觉,这对于修行之人而言,仅仅相信直觉,是多么大的谬误。” 栀子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北冕却挥了挥衣袖,宽大的衣袖夹着风擦过栀子的发丝,此时的北冕竟然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 “栀儿,你可知,那阎影王浮华修行一途是形同魔修,为六大门派所不齿,更何况近段时日以来,他不知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六大门派抢夺镇派法宝,这样的狼子野心的贼子,栀儿可要睁大双眼……辨识清楚才是。” 北冕的语气有些加重,显然是有些生气栀儿方才对待浮华一事的态度。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方才栀子才与浮华在小竹楼碰过面,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身跑到百里之外的南如崖来御使朱厌行凶伤人呢? 栀子料定北冕视阎影王浮华为修行一途的宿敌,也不好言明方才见过浮华的事,只是有一事,因着这南如崖也遭受了朱厌的破坏,她倒是心头更加敞亮清楚得很了。 北冕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浮华这些年犯下的诸多有悖常理的“恶行”,可栀子虽然没有出口反驳,却听不太进去了,她心中有了更深切的怀疑。 按照以前她与浮华的了解来看,他关心浮华村每一个村民的性命安危,又对堕下烟波河畔崖底的娘子淑慎一片痴心,像这等心底有柔软净土的人,一般是不会做出一些胡乱伤害百姓的事的。 更何况,从时间上来推算,南如崖出事时,浮华正与她在太虚山小竹楼攀谈。 反观此次南如崖的事,栀子反而更清晰地可以判定出,那个御使上古妖兽屡屡伤害无辜百姓的人,一定另有其人! 只是,此人到底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可以御使这些上古妖兽,从而使它们发狂失去常性,胡乱伤人,这一点,栀子还没有半点头绪。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惯会躲在暗处,借力打力,而不是直接自己动手,定是个卑鄙无耻又心性残忍狡猾的凶徒! 唯有如此品行之人,才会一次次毫无底线地伤及无辜,瑞云庄的百姓如是,南如崖的百姓也如是,屡屡犯下如此伤天害理之恶行,简直天理难容。 她势必要查出此人的身份,更要将之绳之以法,给死去的爹娘和百姓们一个交待。 栀子好不容易按下了心头不断涌动的杀念,告诉自己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北冕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她是想起了死去的爹娘,反而宽慰了她许久。 站在被朱厌破坏后的这片土地,栀子心绪难安,她随同太虚山的其他同门一道处理了南如崖善后的事宜,更是见到了南如崖唯一的一名幸存者。 这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孕妇,一直到栀子替她诊脉,检查她的身体是否无恙之时,她都还在浑身颤抖,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之色:“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栀子替她诊好了脉,将脉枕收回夜来香中,忍住了心头的烦扰,安慰那妇人道,“放心吧,您和您的孩子都平安无事。” 那孕妇一听她这话,脸色忽地一变,一把牢牢抓住栀子的一只胳膊,久久不放,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大夫,您可知道我的夫君已经惨死了,如今……我和我腹中的孩子该如何活下去?” 栀子嘴唇嗫嚅了一下,想说一些宽慰的话,可那话语却艰难地被堵在喉头,她咬了唇不再言语,因为她也实在不知道,这妇人和她未出生的孩子,突遭这横祸,将来得如何生活,家中的劳力已经亡故,她们需要靠什么样的营生活下去? 她的力量实在太低微了,如何能帮助别人?她就连自己身负的血仇,要如何报,找谁报,都还不清楚…… 御剑回太虚山的小竹楼,栀子心潮起伏,又想了许多,她想起了自己已经惨死的爹娘,以及那瑞云庄惨案后,庄上一片荒芜的模样,反观那南如崖幸存下来的孕妇,她又认为那腹中的孩子比她幸运,至少,那孩子一出生,还有娘亲在侧,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了…… 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吗?是这样吗?那她还活着做什么? 这个问题反复萦绕在她心头,忽地她想到了小安,那个寒夜里抱着睡枕出现在她卧房门边的孩子……以及他如今已经长开了的眉眼,笑眼微弯,亲昵地唤着她“姐姐”的模样。 对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至少还有小安。 她不能任由自己这样消沉下去,她要振作起来,学好术法,才能更好地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比如说——小安! 她更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