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唯义乎?唯良知乎?」
「陛下不如同样瞒着臣,才是对臣的仁,也好过让臣失魂落魄。」
说话一定要守信用,做事一定要有结果,这种态度只是固执的小人行为。
比起强调表面的言行,更重要是考虑仁义良知这种更深层次的道德修养。
张居正这是拿论语挤兑皇帝,显然是对皇帝的作为极其不满——正因为皇帝说坦诚相对,他才会如此这般跟皇帝计较。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
按理说,他是不应该告诉张居正的。
但就像他所说,政治互信是很难得的事情,不好轻易坏了。
同时,他基于对张居正的了解,也不惮于让张居正知道。
但随之而来的,自然避免不了一场批评进谏。
此时张居正不再抢白,朱翊钧终于有机会解释原由:「先生,朕非是眷恋西苑风光,才如此行事。」
「个中始末情由,朕实不得已而为之。」
朱翊钧恳切相对,耐心解释。
而后便将朱砂之事给张居正从头到尾,细细道来。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朱砂丶水银之毒,乃是皇祖父与朕口耳相传,决计错不了。」
一番话说完,张居正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
却是从对皇帝的不满,转为低头皱眉思索。
好半晌后,张居正才抬起头,又朝皇帝问了些细节。
两人又是一番交谈,张居正终于彻底明白,皇帝为何如此作为。
先前他来承光殿劝慰皇帝乾清宫火灾之事,孰料皇帝却一口说出,此事乃是他授意所为,直让张居正五雷轰顶。
还以为皇帝只是贪图西苑风光,便做下这等事。
现在明白过来后再看此事,总算在人之常情能理解的范畴中了。
只是张居正犹然有些芥蒂:「即便如此,陛下何不与臣等商议。」
「陛下若是想彻查,臣等难道会阻着陛下吗?」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让张居正介怀的地方仍然在。
阴谋之辈之所以只能玩弄阴谋,就是因为无势。
可皇帝占据着天下最大的势,又何必也玩弄起阴谋,平白落了下乘?
这不就是失了堂皇气度?
朱翊钧缓缓走下御阶,摇头道:「正因为朕不愿行阴谋之事,才会除此下策。否则,朕就会给文华殿丶六部衙署统统换上朱砂,看看谁有异动了。」
张居正闻言,心中莫名恶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不就是世宗炼丹赐药给臣下的路数吗?
皇帝那位皇祖父,到底口耳相传了些什麽东西!
朱翊钧解释道:「若是知会外朝一同商议,朕落个多疑的名头也就罢了,就怕有人逢迎,藉此掀起大案。」
「迁绵百年的路数,过去也就过去了,这是朕的宽宏大量。」
「但只牵涉到朕也就罢了,这次朕的选侍,朕的母后,都险些受难……」
「先生,朕心有馀悸啊!」
张居正默然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宽慰道:「臣历经嘉靖丶隆庆丶万历三朝,宫殿火灾不下十场。」
「依臣愚见,未必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就嘉靖三十六年那一场大火来说。
三大殿同时烧毁,外朝廷议正是因为此事,才被迫借用太子臣属议会的文华殿。
此后三大殿复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修完了就搬回去,彼时不也是用的朱砂涂墙吗?
张居正有些担忧地看了皇帝一眼。
别因此事被吓成惊弓之鸟,那就坏事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朕知道,不过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罢了。」
「既然遇到了,也只好宁可信其有,也请先生为我一家孤儿寡母的性命担待一二。」
话说道这个份上,张居正也不好再拿出训斥的态度。
只好朝皇帝行了一礼,以示回应。
两人一番交心,总算化开芥蒂,将这事揭了过去。
等安抚完首辅,朱翊钧这才展颜一笑,状若不经意道:「先生一听此事,便劈头盖脸训了学生一顿。」
「那朕点李白泱为选侍,也未与外朝商议,先生怎麽只字不提?」
张居正看了皇帝一眼:「皇后正位,天下之母,先是国事,才是家事,那才是外朝商讨的馀地,选侍本就是陛下的家事,两宫自可决之。」
说到此处,张居正语气突然变得极为复杂:「臣从裕王府就看着陛下成长,眼见陛下到了开后宫的时候。」
「这是长大成人之兆,臣心中只有替君上欣喜,却是没有别的半点不满。」
说句僭越的话,皇帝在裕王府的时候,他张居正跟陈以勤给三四岁的朱翊钧启蒙,陪皇帝的时间可比穆宗多多了。
而皇帝开经筵以后,张居正亲自教授的时日,也比照顾自家孩子多多了。
除了在衙署值班外,整日最多的时候,就是在给皇帝上课了。
哪怕回家都在给皇帝写教材。
隆庆六年朱翊钧刚出阁读书那段时间,高拱被曹大埜弹劾,身为太子学业的提督官之一,却难得能在日讲上看到高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