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
岳州府大雨连日不停,此时仍然是宛如瓢泼。
白雨跳珠砸在府衙的公堂之上。
明镜高悬的牌匾,更是被砸得模糊不清。
牌匾之下,是巡按御史舒鳌,端坐在府衙之内。
岳州府知府锺崇文丶坐在下手,同知丶通判丶推官等则是站在两侧,连个落座的地方都不给。
别看巡按御史区区七品。
但真耍起官威来,正四品的知府都不敢大喘气,更别说其馀小官末吏了。
朝廷三令五申,巡按御史,不得无故殴打地方官吏,今日也似乎做不得数。
舒鳌端居大堂,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堂下的衙官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这一幕,已经从早上,到了现在。
知府锺崇文跟府衙同僚来回交换眼色,暗中交流着。
似乎是催促,又似乎是请求,锺崇文终于叹息般点了点头。
他环视了一眼堂上的同僚,以及站在外间,不知哪里调来的兵丁。
锺崇文这才看向坐上他以往位置的舒鳌,小心翼翼道:「舒御史,您说有事要议,将我们唤来,如今人到齐也半日过去了,您有事不妨现在说?」
虽然是巡按御史,但如今不让人离开就食就算了,甚至如厕都要遣人看管着,未免也太过分了。
巡按御史舒鳌缓缓睁开养神紧闭的双目,看向说话之人。
见是知府,先是很有礼数地颔首微微一笑,才宽慰道:「锺知府稍安勿躁,本官还在等候湖广会城来人。」
「等人到了,诸位自可离开。」
他请了巡抚赵贤到岳阳王府一叙,自然要先将府衙的人控制起来。
既是防止通风报信,也是防止串联起来狗急跳墙。
锺崇文无力,正要出言争辩。
便在这时。
外间一阵喧嚷。
知府锺崇文丶同知丶通判等人,有的转头朝外看去,有的则面面相觑。
随行巡按的校尉按着剑柄,大步走了进来,而后贴身在舒鳌耳旁说了两句什麽。
舒鳌连忙起身,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刚一走到府衙外,果然看到巡抚仪仗。
赵贤掀开车帘走出,舒鳌快步走上前去。
双方互相见礼。
大雨滂沱,哪怕是左右随从撑着伞,也难免打湿衣衫。
但二人却根本顾不得。
赵贤把住舒鳌的手臂,迫切说道:「舒御史,岳阳王府现在如何?」
舒鳌不敢托大,忙道:「已经遣人看顾住了四周,一个苍蝇都飞不出来!」
赵贤追问道:「岳州卫呢?万无一失!?」
这时候都指挥使詹恩也从马车中弯腰走了出来,闻言不由朝舒鳌看去。
舒鳌自信地点了点头:「总兵柳震比部堂早到一步,已经去了岳州卫。」
总兵作为省内武官第一人,要镇住岳州卫,不出乱子还是没问题的。
赵贤长出了一口气。
这位巡按御史,比布政司的废物丶锦衣卫千户所的鹰犬要强上太多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岳阳王府,冷哼一声。
而后把住舒鳌的手臂,快步拉着往岳阳王府走去。
边走在前,便说道:「舒御史,那矿贼,果真现在岳阳王府之内!?」
矿贼施朝凤虽然授首了,但却还有别的头目遁逃了。
正是因为舒鳌写信说,此时去岳阳王府,能抓个人赃并获,他才这样急匆匆赶来!
没办法,印信被盗,此事他基本逃不了责罚,也不可能像陈瑞一样坐看。
他要是不豁出去冲锋陷阵,恐怕不是革职这麽简单了。
舒鳌点了点头:「绝无差错!」
他没有细说怎麽查到的,是为了防止抢功,点到为止即可。
都指挥使詹恩也半推半就地跟了上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又有几匹快马,冲开雨幕,嘶鸣着朝这边奔来。
还未看清是谁,只听布政使陈瑞急促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竟有这般巧事?巡抚丶巡按御史丶都指挥使丶总兵丶齐聚岳州?」
「不知何事这般兴师动众,竟也未知会本台。」
陈瑞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几人近前。
他对几人不满,言语中甚至带着倨傲,自称本台。
若是叫这些人趁着钦差来前,把事情结了,只独独少了他人,中枢该怎麽看他?
这是陷自己于不义啊!
赵贤根本懒得理会他。
巡按御史舒鳌不咸不淡刺了一句:「藩台位高权重,政务繁忙,哪里敢扰?」
陈瑞掐着张楚城跟汤宾的手稿,拒不外示,早就引得他不满了,是故舒鳌只落了陈瑞,不曾写信请他。
一旁跟随陈瑞而来的冯时雨,倒是恭谨地一一行过礼。
好奇道:「诸位这是要去岳阳王府?省里正在巡政,查知省里还差了岳阳王府好几个月禄银。」
「奈何如今水灾,省里手头也紧,正要前去晓之以理,晚上几个月。」
「若是顺路,不妨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