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
退一步说,火烧钦差这等事,一旦真的被他坐实了,皇帝究竟是感谢他,还是暗中愤恨?
甚至于,既然敢干出火烧钦差的事,会不会直接狗急跳墙,扯旗造反!?
真查清了,下场未必要比什麽都不做来得好。
眼下手上的东西,直接交给钦差,至少也能表明态度,摘乾净一部分。
陈瑞有些无力的摆摆手:「赃罚库的银两让下面用吧,我待会给你批条子。」
「岳阳王府的朱英琰,还是留给钦差料理吧。」
说罢,他便仰头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冯时雨这两日已经劝了数次了,见陈瑞这态度,也是无奈。
前者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正在这时。
一名经历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略显焦急。
冯时雨立马止住脚步,投去关切的目光。
那经历站定后见堂上只有两位上官,连忙行礼开口道:「藩台,参议,方才下面来人跟我说……」
「说是巡抚赵贤,方才点上亲卫,离了衙门,又亲自去都指挥司,请了都指挥使詹恩,直奔岳州府去了!」
陈瑞霍然起身,神色大变:「带兵了!?」
「说是干什麽去了吗!?」
语气急促,脸色涨红。
那经历忙回道:「藩台,说是要去岳州视察军务,让各衙各司自行其职,不要擅动。」
冯时雨闻言也是动容。
视察?
带了亲卫,请了都指挥使,还能是视察!?
恐怕还是为了张楚城的事的去的!
陈瑞与冯时雨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巡抚赵贤,恐怕也是查到了岳州头上,才这般急匆匆赶过去,只不过……做到这个份上,比他们还焦急,其人屁股上恐怕也更不乾净。
前者立刻迈步而出,吩咐道:「去,准备车马仪仗,本台要去岳州府视政!」
大家都不动可以,但既然巡抚赵贤动作了,他就不能落于人后了。
说罢,他快步走了出去,参议冯时雨紧随其后。
挪步之后,布政司外,乃至整个武昌府,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
武昌到岳州府的官道上,雨更加地大,砸在行人马车上,噼啪作响。
越是靠近岳州府,天色也越是昏暗。
乌云密布。
都指挥使詹恩面色铁青坐在马车上,盯着面前的巡抚赵贤。
前者恨声道:「赵巡抚,本官也是朝廷正二品大员!你这般强行拖拽我,辱的不是本官,辱的是朝廷官体!」
他正在都指挥司办公,面前这位平日里倜傥有度,今日却暴躁不安的巡抚,直接冲进了他的公署,连二话都没,直接将自己拖拽上了马车。
这般不顾体面,也不知道发的什麽疯!
赵贤面相儒雅,虽是面无表情,但却显得不怒自威。
他语气冷冽,一字一顿开口道:「官体?」
「詹指挥使最好跟岳州的事情没关系,否则,别说官体,官命恐怕都得丢。」
詹恩脸色一变,要不是在马车中,他险些惊得站起来。
他神色惶急:「赵巡抚少在这里胡乱攀扯!张楚城跟汤宾查的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所谓岳州的事,詹恩自然明白指的是什麽。
不知道这赵巡抚发的什麽疯,竟然说出这种胡话!
赵贤冷冷地看着他:「是麽?」
「那岳州卫当日,五个千户所例行巡境,全部都停了,你也不知道了?」
矿贼?
没有岳州卫放行,矿贼哪里有这个本事攻打县衙!
詹恩也立刻回过神来,头皮一麻。
他按捺住心中悸动,只带着些许讶然地开口道:「部堂是说,岳州卫当日,有意放纵贼寇!?」
赵贤死死地看着詹恩的反应,不可能错过一丝一毫。
见詹恩并未露出什麽破绽,赵贤再度开口道:「原来詹指挥使不知道啊……」
他话锋一转:「听闻詹指挥司的属官,跟各大王府的属官丶太监,关系密切?」
詹恩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连连摇头:「部堂此言有失偏颇,衙门的官吏,公事上需得让我过问,但私事,我哪怕是指挥使,也无权过问,至于与人何人来往,密切与否,更不是我所能关切。」
赵贤听罢,点了点头,不再与他多言。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詹恩看着窗外的大雨,以及所行进的方向,侧着脸试探道:「部堂这是要带我去岳州卫?」
赵贤既然说岳州卫跟张楚城的事有牵扯,必然是掌握了什麽。
此刻又直奔岳州,所指太过明显。
赵贤扭过头,看了詹恩一眼,意味难明:「是要去岳州卫视察一番,不过……」
「巡按御史舒鳌先请咱们去一趟别处,说是有事相商。」
詹恩小心问道:「部堂不妨明言?什麽别处?」
赵贤盯着詹恩,看了好一会,才吐出四个字:「岳阳王府。」
詹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礼节性地朝赵贤颔首,算是结束了这段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