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明,皇帝冲龄践祚,就已然把握住了大局,同时在此次事件当中,并没有遭受太多的怨望。
如此,李春芳自然是顺理成章地滑跪,转型成为外戚,再赌百年富贵。
那麽所谓的拆分南直隶,则会是甘做马前卒,替皇帝分忧。
偏偏这种首鼠两端,还没办法苛责他——都送孙女进宫了,这种表态还不够吗?
果真是聪明人啊。
朱翊钧顺着张居正的话说下去:「所以,无论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给自己人安心,这秀女,朕都不得不收?」
张居正既然点破了这一点,就说明至少他没有忌惮自己亲政。
好首辅啊。
不过……女大三,总感觉怪怪的,嗯,还是幼女,更怪了。
张居正点了点头:「哪怕陛下只是单纯不想接受李春芳的好意,外人恐怕也会怀疑是不是受到了什麽阻力。」
稳定压倒一切。
为了让不清楚局势的各省府一个明确的象徵,这事确实不应该拒绝。
朱翊钧无奈地摇摇头,被李春芳摆了一道就算了。
问题是,要是奇丑无比,该如何是好?
张居正仿佛看穿了皇帝的想法,贴心宽慰道:「陛下放心,在我朝,要是没官相的话,是做不到李春芳那个位置的。」
朱翊钧听懂了张居正的意思。
无非就是皇帝看脸,太丑了压根做不到廷臣的位置上。
所以后代都不会太丑。
朱翊钧勉强说服自己信了,生无可恋地摆摆手,示意可以接受。
他略过了此事,继续说道:「那李春芳首倡的拆分南直隶之事,元辅怎麽看?」
张居正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臣以为,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李春芳是谈条件,自然把事情往好了说。
但站在张居正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出美化过甚了。
他补充道:「再是划个巡抚出来分税,也还是得走漕运。」
「问题便在于,两淮如今卡在南直隶手上,不是随便划一个布政司就能解决的。」
「就怕,引起反弹,反而会坏了税。」
「况且,所谓的十年之功,不免有些夸大其词。」
国朝二百年成例,已经深入骨髓了,根本不是十年就能做成的。
朱翊钧听了张居正的话,也颔首认同:「朕也是这般顾虑。」
「李春芳心不诚。」
果然还是明白人多,张居正一看就明白其人有些夸大其词。
要真是将拆分南直隶这件事,摆到台面上,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于,李春芳未尝没有警告的意思。
南直隶并非没有积极的一面。
南京六部拥有相当大一部分职权。
南方诸省的低级官吏,一应考核丶任免丶升迁,都是南直隶吏部直接为之。
这极大提高了行政效率。
南直隶兵部历史上多次直接发兵平叛,而户部更是可以直接截留江南的赋税,自行调用配合兵部。
北方用兵的时候,南方也向来是坚实的武力后盾。
也很难说这些人除了私心,就不顾国家。
如今的公文当中,都还充斥着「南京国本」这类话语,乃是无可争议的另一中枢。
这些都是南直隶合法性的来源——正统中枢丶有着积极的行政与军事意义丶天下泰半的赋税作为后盾等等等等。
更别提暗地里地主乡贤,文人世家相互抱团,树大根深。
杀官造反,再来一个《五人墓碑记》盖棺定论,又不是什麽困难的事。
如今倭寇在松江府外蠢蠢欲动,就是明证。
正面反面,明里暗里,南直隶都有着一个不容小觑的想像共同体,想拆分不可能那麽简单。
后世的建奴在江南杀了这麽多人,最后想拆分南直隶都要旷日持久。
这种事,不是李春芳嘴巴一张就能办到的。
张居正看向皇帝,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至少要开了海运之后,才能置巡抚于凤阳府等七府。」
两淮卡着脖子,说话始终不够硬气。
如今交了春,工部和王宗沐,开始了第二次近海海运的尝试。
只要中枢有这个心力,成事也是早晚而已,不必急于一时,跟南直隶现在撕破脸抢夺七府税源。
朱翊钧点了点头,认可了张居正的话。
而后,他却话锋一转:「不过,李春芳之议,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张居正心中一动,迟疑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翊钧突然站起身,伸手拿出纸笔,着手绘画南直隶的地图。
还不忘朝一旁的张宏吩咐道:「往后在正殿画一副疆域图挂着。」
吩咐完,便继续低头手绘。
他三下五除二,将南直隶十四府画了出来,伸手请张居正上前来看。
「巡抚加户部尚书有些太过明显,行事也操之过急。」
「不过元辅方才说漕运,倒是点醒了朕。」
「把操江御史和操江提督,拿回中枢!」
张居正侧过身子,看着皇帝在草草绘成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