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也是有祭祀丶学院的,国子监祭酒,四品大员地位不算低。
海瑞没想到这些人扔了个祭酒出来顶雷,意外地坐直身子:「有证据吗?」
沈传印重重点头:「来往的帐目上,都记下了此贼的痕迹!」
那就是人证物证齐全了。
海瑞一时没有答话。
缓缓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副沉思的样子。
六名盐商疑惑不解,又不好打扰。
过好好半晌。
沈传印才迟疑地唤了一声:「巡抚……」
海瑞回过神,终于结束了长考。
他转头,朝骆思恭道:「将这几人,全部抓起来下狱,让锦衣卫好好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六名盐商都慌了神。
沈传印面色大变,他腾地起身,威吓道:「海瑞!三思!」
话音未落,就被骆思恭一把掀翻在地,拖了出去。
另外五名盐商也无法幸免,被锦衣卫一一制住带走。
海瑞静静看着几人被带走,心中一哂。
来之前皇帝就说了,这些盐商,能杀多少是多少,还等着抄家带着银子回京呢。
这些盐商无罪就罢了,有罪凭什麽全身而退?
海瑞站在官署中又等了一会,才转身打开隔间的房门。
只见里间被捆着几人,赫然便是海瑞前几日在府衙之中扣下的数人。
这处隔间,自然也是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几人神色各不相同。
海瑞面色不变,开口道:「谁是国子监祭酒的妻弟。」
几人嘴巴被塞了口球,不能言语。
还是锦衣卫将其中一人架了起来,走到海瑞面前。
海瑞点了点头:「给他放了。」
万浩妻弟自然知道海瑞什麽打算,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海瑞一眼。
等锦衣卫开始推搡他,这才蹒跚往外走。
临走前不忘回头看了被绑缚在地上的几人一眼,神色中闪过一丝怨毒。
海瑞又看向南京给事中张焕,开口道:「如何,张给事中想清楚了吗?」
说罢,他示意锦衣卫取下口球。
张焕刚能开口,就破口咒骂:「海瑞!你倒行逆施,无法无天,必遭诛戮!」
海瑞摇了摇头,忍不住调侃一句:「可惜你此时已然陷绝。」
朝锦衣卫吩咐道:「直接下狱,上刑。」
张焕面色一变:「你安敢!本官乃是给事中!皇帝都不会轻易下罪!」
「我要弹劾你!我要弹劾你!」
还要继续开口,肚子上猛然被锦衣卫来了一拳,口水直淌,蜷缩成一团,再不能言语。
海瑞又看向那名八字胡:「我道你是什麽身份,这麽大胆,敢在渡口公然拦我。」
「原来只是徐阶的家奴。」
他说完这句,也不让锦衣卫摘下口球,只取出一张带着三法司印的文书,道:「证据确凿,杀了。」
八字胡双目圆睁,难以置信。
口中呜呜直叫,身子疯狂蠕动,似乎有言语要说。
但没等到海瑞开口,他的动作便突然间戛然而止。
锦衣卫收回刀,将人拖出去时,八字胡的身子还在抽动。
被拖着路过海瑞身侧时,艰难地伸手,去抓海瑞的下摆,似乎想说什麽。
海瑞眼睛也不眨一眼,严肃认真道:「本官所作所为,合乎大明律,徐阶不服的话,不妨亲自来找本官申诉。」
说完这句,他才面色温和地看向魏国公世子。
八字胡的血溅了徐维志一身,他此时正哆嗦着看向海瑞。
海瑞颔首示意,让锦衣卫摘下他的口球,给他松绑。
徐维志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地指着海瑞:「你……你竟然草菅人命!」
海瑞也懒得跟他多言语。
直接开门见山:「回去告诉魏国公,这十万引的税额,我暂且替陛下接下,但还不够。」
「魏国公府世受皇恩,是除爵族灭,还是与国同休,全在他一念之间。」
徐维志愕然抬头,迎上海瑞坚决的眼神。
他张大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是一种惊讶到一定地步的笑容——咧着嘴,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家为大明立过功,替太祖流过血,你区区一个四品官,敢胁迫我族灭!?」
说着,他不断看向众人的眼睛,寻求着认同的笑容,但却无人理会他。
就在这时,陈胤兆踏前一步,看着徐维志,轻声道:「魏国公世子,临行前陛下有口谕。」
徐维志一怔。
皇帝……口谕?
他这辈子还没接到过皇帝口谕,不由神色惘然地回过头,朝陈胤兆看去。
陈胤兆面北而立,面色肃然,一字一顿:「朕冲龄践祚,行云布雨,不曾或忘有功勋贵。」
「中山王功在社稷,朕常怀钦佩之心,屡屡思及为中山王立庙。」
「六月,又特意嘱咐内阁,着魏国公徐邦瑞,回南京终餋。」
说到这里,陈胤兆顿了顿,尽量模仿皇帝当时的语气:「朕,已经给够你脸了。」
「徐邦瑞,不要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