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皇帝当做君父的人。
当初世宗将其下狱,一度声称要杀海瑞。
即便如此,在世宗死后,海瑞在狱中闻讯,竟是嚎啕大哭,哭到呕吐,以至于晕倒在地。
这种纯粹的人,就是皇权的一把利剑。
当然,就看怎麽用了。
朱翊钧沉吟了一会,对身旁的张宏道:「大伴去,替朕亲迎海瑞。」
张宏应声就要去。
朱翊钧突然又叫住了他:「等等。」
他又转身折返真武殿。
问道人讨了一幅笔墨,就在殿中书写起来。
几个大字一气呵成。
等笔墨乾涸,便拿着出来,递给张宏:「就说朕翘首以待,请他入宫与朕参食分膳。」
张宏小心接过。
他不敢细看,躬身而退。
朱翊钧看着张宏离去,似乎想起什麽。
又朝身侧的李进吩咐道:「让尚膳监翻一翻,世宗最后一日午膳是什麽花样,今日就按那般做一顿。」
李进立马猜到皇帝的用意,眼中划过一丝惊叹与慑服。
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
不知谁放出来的消息。
此时城门内的街道两旁,已然站满了人。
摩肩接踵,垫着脚往城门外张望。
民居若是有二层的,更是探出好几个脑袋往外看。
周遭视野好些的酒楼,几乎被抢订一空。
便在这时,城楼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人群突然就三五吆喝起来。
「海青天来了!」
「看到了看到了!」
突然之间,人声鼎沸,嘈杂盈天。
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越过护城河,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海瑞如今已然五十八岁高龄。
舟车劳顿,神色止不住地倦怠。
斑白的两鬓,以及纵横沟壑的脸,都透露出数不尽的风霜。
他到了城门外,下马牵行,神色复杂地看着就在眼前的京城。
彼时种种,再度复现在了眼前。
从他遣散妻儿老母,死谏世宗,希冀世宗重新振作,扫除积弊。
从他视死如归入狱,慷慨赴死,却听世宗将他看作比干,自语不愿做纣王。
再到后来听闻世宗驾崩,他宛如丧父,悲痛欲绝。
后来又是穆宗将他复起。
桩桩件件,如同走马观花,一一复现。
被穆宗放弃,致仕回海南之后,他从未想到,自己还有被复起的机会。
京城,更是只在梦中出现。
却没想到,如今又再度来到此地。
巍巍城墙,大明中枢!
想到八月初,随着起复圣旨一并送来的新帝手书,他便再度心情激荡。
一拉缰绳,昂首阔步,走进了京城!
随着海瑞入城。
围观众人很快嘈杂起来。
「海青天!」
「终于又见到您老了!」
「海青天入京了!」
人群纷纷往前挤。
若不是五城兵马司早早安排人看着,恐怕就要水泄不通了。
海瑞抬头看向周遭众人,神情复杂。
他为了不惹出事端,一路上从未说过自己身份。
但一到了北直隶的范围后,走到哪里都被人夹道以迎。
说不麻烦是假的,但这份满足感,也足令他泪目。
他无奈,只能拱手回应。
恰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张宏率人策马而来。
见周围拥堵的人实在太多,无奈只能下马,挤开人群。
高喊着:「海佥都御史!司礼监掌印张宏,代陛下亲迎!」
随着一声声高呼,总算是拨开人群,来到海瑞面前。
海瑞正要行礼。
张宏一把将他扶助:「海佥都御史,不是口谕,是陛下关切您。」
海瑞抿着嘴,还是坚持行礼。
朝皇城的方向拜了下去。
而后才起身:「恭听陛下圣谕。」
张宏看着固执的海瑞,一时也忍不住有些佩服。
缓缓开口道:「陛下说,您旅途劳累,不必急着去官署,可以稍微休歇几日,安顿一番再说。」
吏部对于官员到任是有日期限制的。
像海瑞这种对自我要求极高之人,一到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去官署上任。
皇帝这才特意嘱咐。
海瑞突然被这种细致入微的关切,弄得不太自在。
一时手足无措,有些慌张地谢了恩。
「陛下还说,您入京后没有落脚之地,可先去武清伯府上盘桓几日,陛下已经知会过武清伯了。」
海瑞连连推辞:「臣自有去处,就不去叨扰国丈了。」
张宏也不坚持。
只示意身后小太监,将一张元书纸捧上。
「海佥都御史,这是陛下手书,亲赠与您,邀您参食分膳。」
海瑞一怔。
旋即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地接了过来。
轻轻展开。
只见上书几个大字,笔法稚嫩,却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