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宫坐落于大名府的正中央, 以其为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四坊,其中皇室与贵族大多住在东坊与南坊,而西坊与北坊则则是平民和贱民。 灯火通明的大纳言府内, 忙碌了一天的浓姬坐在梳妆台前, 任由丫鬟拆卸着头上的钗環。镜中映出她满是疲惫的面容,不过三十余岁的她眼角已隐约可见细碎的皱纹。关门的声音响起,一个丫鬟低着头,踩着小碎步悄声进来, 站定在浓姬的身后, 却并未出声。 “说吧,什么事” 那丫鬟抬眼瞅了一下浓姬,又迅速垂了头“老爷说, 说今儿就在外面歇下了,不回来了,让夫人早些歇息。” 捋鬓发的手一顿,浓姬的面色丝毫未变, 只淡淡地应道“知道了。” 不过又是宿在什么秦楼楚馆勾栏瓦肆之所,隔两天说不定家里又会多出来一位姨娘罢了。 心被刺了太多次早已麻木, 浓姬见怪不怪地让丫鬟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坐到了不知多久之前曾睡过两个人的床上。浓姬一向不喜丫鬟在内室伺候,因此帐幔被放下来之后,丫鬟便退到了外间门,门扉相碰的声音落下之后, 偌大的内室中就只剩了浓姬一人。 角落里留着起夜照明的烛火微微晃动, 屋内的炭盆烧得正旺,已脱了鞋的浓姬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丝凉意。她从帐幔中探出身去,方待唤人进来瞧瞧, 忽见桌旁立了一个人影。 她登时吓了一跳,张嘴就要喊人,却听那人突然开了口“夫人,是我。” 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熟悉的声线却让浓姬生生止住了已到了嗓子眼的喊声。她先是愣了一瞬,而后连鞋都顾不得穿,光着脚就踩到了地板上迎了过去“雪间门,你可算来了” “夫人夫人不必如此,地上凉,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雪间门上前两步扶着浓姬,将她搀回了床上。浓姬鼻子一酸,声音便哽咽起来“我想着你应该会来,可没想到我才写了那信没几日你就来了。” “夫人过得一向顺心遂意,能让夫人用这种方式来找我的,必定是顶紧要的事。所以前儿我接到了信不敢耽搁,马上就来了。” “好,好,我就知道这世上若是还有一个人肯帮我,那必定是你了。”浓姬似乎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东西,一见着雪间门仿佛找到了倾吐的对象,一股脑儿地倾泻了出来。她将声音压得极低,连声音都不敢出,只在这小小的帐幔内泛起偶尔的涟漪。 雪间门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只下了个隔音结界后才问道“夫人有何难处,但讲无妨。” 浓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半个月前我表姐的幼子刚满七岁,办了个热闹的生日宴,你知道吧。” 雪间门点点头“是,我知道。我听说就是那场宴会之后,夫人的小儿子被选为了伴读。” “就是那场宴席。当时宴会进行到一半,表姐忽然提了此事出来。我当时就是一愣,斗儿刚满五岁,还未开蒙,就算是要伴读也要过两年才行,更何况他还那么小,怎能离得了我可表姐既然说了出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无法拒绝,便只能勉强应下。” “我想着等宴会结束我再去找表姐讲一讲,能不能等斗儿大大再去,谁知谁知表姐说斗儿正是该开蒙的时候,正好与她幼子一起念书。她怜惜斗儿年幼来回奔波恐他身体受不了,就特许他住在内亲王府,只半月回来一次就行了。” “啊”雪间门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那小公子这不就相当于叫人家抱去养了吗” “谁说不是呢。我跪在那里百般哀求,反倒叫表姐骂了一通说我不识抬举。”浓姬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我问她到底如何才能把斗儿还我,她说只要我好好听话,斗儿自然会回来的。” “可那孩子还那么小,被抱走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拼命往我这边挣,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抱走却救不了他。他如今去了别人家里,也不知道吃的怎么样穿得暖不暖,有没有受什么苛待,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而且不光是斗儿,就连我那两个女儿她都想指婚给与她关系甚密的那几个世家的公子” 雪间门明白了。自南贺、三川事败之后,各领主对大名府的警惕和抗拒愈发的大,甚至萌生了脱离火之国建立独立王国的念头。这些老贵族都不是傻子,此次裕安姬虽未直接出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伊崎氏与一重氏到底是谁的势力。 失了大名府周边三地,又未能控制南贺与三川,盘州形势不明,剩余的宝裕、茂竹、北时三地分散,且唯有北时称得上是战略要地,即便得此三地支持,也很难匹敌两位皇子的势力。 大贵族这边的棋已经输了一筹,那么剩下的大名府她就绝不容有失。而浓姬的丈夫官至大纳言,总管大名下达的诏令,就相当于掌控了大名对外宣旨的喉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