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入林中,早又不见了耶律昊天的踪影。乔峰心下奇道:“难道又如三年前那般不辞而别?”回目四顾,只见左首一株树干上被刀刮去了一大块树皮,刮破处用利刃刻着几个大字,果然又是“小兄弟,我去也,后会有期。” 乔峰怔怔的看着这几个字,心中思潮起伏:“我这吕大哥行事果敢,来去如风,到底是何等样人?” 当晚乔峰照例在林中等候师傅,哪知从酉时直等到子时,玄苦才出现。乔峰本就在担心师傅出了什么事,但见玄苦脸色愁苦,完全不复平日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由得一惊,问道:“师傅,怎么了?” 玄苦摇了摇头,黯然道:“这几日寺中要有大事发生,寺中上下都严加戒备,忙得很,为师可能无暇分身来教你功夫,你自己可要好好用功,不能偷懒。” 乔峰立即道:“是什么事,徒儿虽然力弱,也要为师父分担。” 玄苦苦笑道:“你小小孩子,能分担什么?” 乔峰道:“徒儿也是少林门人,师门有难,怎能袖……袖那个旁观。师傅,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少林寺罢!” 玄苦脸色立时转为严峻,沉声道:“你拜我为师时,发过什么誓来?难道忘了吗?” 乔峰想起自己拜师时曾发誓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跟随师父学艺之事,若是在少林群僧前贸然现身,岂非自毁誓言,当下低头不再言语了。 玄苦温言道:“你只要刻苦用功,便是给我最大的分担了。来,昨日我教你的那几招你练得怎么样,演给我瞧瞧。” 乔峰打起精神,一招一式的演将出来。玄苦愈看眉头皱的愈紧,待乔峰一套拳法演完,厉声道:“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师傅?” 乔峰心中一凛:“师傅眼光好生厉害,难道我今日见过吕大哥之事已被师傅看穿。”他对师傅向来恭敬有加,当下不敢再隐瞒,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玄苦听完,脸色大变,喝道:“那三名道人的尸体呢?快领我去看!”乔峰自拜玄苦为师以来,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声色俱厉,一时竟吓的呆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是,弟子领路。”当下两人来到日间耶律昊天杀死那三名道人的地方,那三具尸体并排放在一株枣树下。 玄苦快步向前,晃亮火摺,蹲下身子仔细检视三尸的伤口。乔峰见他神色凝重,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玄苦看了一会,直起身子,抬头向天,喃喃的道:“难道是他,难道是他。” 乔峰奇道:“是谁?” 玄苦突然回头,厉声道:“好逆徒,枉我教导你多年,小小年纪竟然结交匪类。” 乔峰见师父面目狰狞可怕,不由得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傅,我,我没有……” 玄苦喝道:“还撒谎,那你为何帮那贼杀这三名道人!你可知你那吕大哥是何人?他是契丹蛮夷!” 乔峰脑子嗡的一声,如被五雷轰顶般,作声不得。 北宋年间,辽国屡犯宋境。宋朝与辽国连年交战,却屡战屡败。宋朝百姓平日里谈起契丹人的凶残暴虐,切齿痛恨之余,又无不栗栗危惧。乔峰年纪虽小,但自懂事起,便常听父母述说契丹人的暴行,后从师玄苦,又从师父口中多闻契丹人残害大宋子民的恶举。在父母师长的熏陶下,他自小便知契丹是大宋的死仇,对契丹的切齿痛恨,实是根深蒂固。此刻猛然间得知自己所交之人竟是自己民族的大仇人,如何不惊。心中只是翻来覆去的念道:“吕……吕大哥是契丹人?不,不,决计不是,为何,为何……”突然想起一事,向玄苦问道:“师傅你老人家未见过吕大……见过他面,如何知道他是……他是契丹人?” 玄苦怒道:“你还执迷不悟,为师虽然未见其面,难道他的武功也认不出吗?你自己看看这两名道长的刀痕,再看看这名道长的掌伤,无一不是契丹武功。” 乔峰心中还存了一线指望,嗫嚅道:“或许,或许他只是学过契丹的武功。” 玄苦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悔恨悲凉之意,道:“没想到我玄苦所收的徒弟,竟是一个助纣为虐的狼子,你这种逆徒,有不如无!”说着举起右掌,高悬乔峰头顶,眼看一掌若是拍下,乔峰哪里还有命在。 乔峰脑海中陡然间如电光般闪过耶律昊天说过的几句话“许久之前,有一群人,他们长于马背,一生以狩猎为生,打到猎物之后,便即烧烤而食,因为将肉烤熟太也费时,他们便吃烤的半生不熟的肉,吃完之后赶紧追捕下一个猎物,长此以往,这种食肉之法便传将下来。” 又想:“他自己便喜食生肉,难道,难道……”对耶律昊天是契丹人一事,心中已有了七八分信,然而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一种恐惧之意升将上来,这惧意并非来自玄苦要一掌击死自己,亦非得知自己结交的大哥是异族仇寇这一事实,而是心中有个声音在说:“我,我为何一见吕大哥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我为何也喜欢吃那种烤的半生不熟的肉。我……”他不敢再往下想,霎时间只觉背心冷汗直冒,一阵阵凉意从头顶通至脚底。 玄苦本欲一掌击死乔峰,月光见到下他一张纯真无邪的小脸,想起三年来两人名为师徒、实若父子的情分,这一掌说什么也击不下去。嘶哑着嗓子道:“你,你当真不知他是契丹人吗?” 乔峰双膝跪倒在地,哽咽道:“弟子不知,但弟子铸成大错,请师父重重责罚!” 玄苦伸手将他拉起,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