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在宫中被笞毙的三天后,钱孟的尸体在“老槐坡”被发掘出来。 汤山府上的一众侍卫由哈乌尔与崔承用两人共审,也有了供词。汤山密谋截杀钱孟及南来投奔的江湖人士的罪名终于坐实。那汤山在狱中自裁,也便顺理成章的定为“畏罪自杀”而结案了。自始至终,范宪斗没有为汤山出面辩护一言。 汤山定案,便有人出头替莫正鸣冤,请求大汗为莫正正名,厚待莫正家小。 皇太极自然不会将汤山绝笔血书公示于众,一来不想多惹话语,毕竟朝中对南投过来的汉臣总有些不同声音,那汤山绝笔之言若然公布,定然惹得那非议之声更大,定然会有声音要求惩治崔承用;再者,莫正作为家养的奴才,竟在如此大事上隐瞒,将那绝笔私自给了崔承用,如此生了二心,终归是令主子面上蒙羞,自无必要令旁人知晓。 莫正惨死于鞭笞之下,并没有完全消解皇太极心中之恨。但表面上,大汗面对不知内情的臣下求情,自是装出一副心生歉疚之态,对莫正家眷着实体恤一番,便算是将这事情翻过了。 范宪斗心中对汤山之死,莫正之死都有自己的猜疑揣测,但见大汗如此,知道不能多问。久在官场,知道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便也就装作糊涂,并不开口多言。 一局对弈,有人千算万算,却终还是被人算计,输掉了性命;有人小算盘打的精明,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旁人的工具,更自以为是的走出一步臭棋,亲手将刀子交予人手,妄自断送了自己。世事如棋,有人欢喜不露声色,有人哀嚎为时已晚,有人以为尘埃落定,棋冷人散,殊不知,人在局中,哪里能够完全自己左右。一局更大的棋局,已临近收官,却还是输赢未有定数。 事情过后多日,一个天高云淡的早上,身在城北驿馆的胡跌儿收到了崔承用派人送来的请柬,邀他当日晚间去崔府小聚,饮酒赏月。 信是马三从送信人手中接了给胡跌儿送到卧房的。那信只是一张纸,并无信封,信上文字便人尽可看。递上信,马三却不走,谄笑道:“胡兄弟,你面子真是大,崔大人竟然邀你去他府上喝酒,这可是南边来的那些武林人士中从未有过的待遇。” 胡跌儿并不理会马三的亲近,只拿着那信看。那信上内容简单,除了两句“千里有缘,他乡故知”之类的拉近感情之词,便只写了相聚的时间、地点,再无其它。 看过信,胡跌儿便将那信折了,放在桌上。抬头见马三仍在,便笑道:“马大哥,还有何事?若不然,你我一同前去,那崔大人定也不会介意多一双碗筷,可好?” 马三连连摇头、摆手,脸上竟有些惊慌之色,满脸堆笑着,挪动脚步朝外走去,嘴上说着:“不敢,不敢,胡兄弟你说笑了,胡兄弟你先歇着,我去忙了。何时出去,随时叫我,我去备车。” 没有片时,马三又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盒酥饼,躬身笑道:“胡兄弟,你今日第一次登门崔大人府邸,总不好空手去,我这里正巧有两盒新鲜的酥饼,是关内的手艺,应该正合崔大人的口味。胡兄弟便带上,多少算个见面礼。” 胡跌儿抬头看了看马三,笑道:“马大哥欲送礼给崔大人,便等崔家来人,亲手交过去便好,不必再多转我这一手。我本是草原上的莽汉,从不在意这些俗礼。” 马三讨了个没趣,手里提着两盒酥饼,无处安放,进退无措,口中诺诺道:“这两盒酥饼确是小气了些,咱这关外,不比中原,没有那么多讲究。通常朋友相赠,便是弓戈马匹,这却是我这小吏送不出的。胡兄弟若是想到什么需我帮忙,便尽管说,我腿脚快,跑个腿,定不会耽搁时候。” 胡跌儿点头道:“多谢马大哥细心,我确是不在意这些俗礼。我想那崔大人定然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马三点头,连声称是,便又提着那两盒酥饼转身出了屋门,从外面将屋门带上,对过路的伙计嚷道:“快去给后面的马槽里添些上好草料,过会儿胡大人还要出门,不能耽误了胡大人的正事。” 胡跌儿在屋内听了马三的声音,心中觉得可笑复又可叹。自打“春狩大会”,胡跌儿救下大汗后,马三对胡跌儿的态度几至反转,由原先的轻视、挑衅,变为巴结、逢迎。初时,这令胡跌儿颇为不惯,而时候稍长,便也觉得受用惬意了,不禁感叹有些手段或被小瞧,却总能在官场中畅行,令无数人受用,这多少与人性相适。 再次拿起那短信看了一遍,仍放回桌上。胡跌儿闭目仰躺在睡榻上,忽地一阵心痛,只觉万种滋味袭上心头,一时佟老大,敖胖子,铁七的容颜显现在眼前,又想起自己一路行来的诸般艰难,而今无论是距离功成或是最终事败,都只有一步之遥,千里独行,万般隐藏都仿佛只为等这一刻,思至此,终于抑制不住,转身伏在榻上无声啜泣起来,哭了一通,坐起身子,擦干眼泪。第三次拿起那信,看了看上面的时辰,闭目躺在榻上,脑中思量着当夜的行事。 两年前,与佟老大、敖胖子一行三人离了京城,受命追讨叶尚道。临行前,东厂督主田怀仁私密将此行的最终或可说是真正差事交予了胡跌儿。胡跌儿自是惊诧不解,但身担此职,自是一心完差,并无其它可说。虽也料想到此行必定艰难,但一路行来,却总觉与那追讨之人——“崔承用”相隔了千里万里,每每心中念及,都丝毫不见功成的希望,即便人前反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