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火,梦中身(三)(8 / 15)

云摇在慕寒渊身旁落了座,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会儿,终于捋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天音宗这次“送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谢礼的名义上门,实则因宗门管辖地界内出现了一处十分古怪的瘴气区域,为祸了附近村庄的不少百姓。

为此循例派了几队长老弟子去了,结果全都有去无回,下落不明。

天音宗主修音律,原本阖宗上下就不擅攻伐,普通的除魔还能做,这次走投无路,干脆借着慕寒渊帮宗门弟子挡了一次灾的由头,求上门来了。

大殿内,长老们正就插手与否的事争吵得激烈。

“……浮玉宫如今不是自居四大仙门之首吗,叫他们管去!哪有只出风光不出力的道理?到头来好事都让浮玉宫占了,吃苦受累倒是想起我们了。”

“浮玉宫正筹备仙门大比,近日恐无法抽身。那瘴气来得古怪,一日不探明,就多一日的祸患啊。”

“祸患也是修真界的祸患,为何要我乾门力担?就算浮玉宫抽不出人,四大仙门其他三个呢!几百年前乾门鼎盛那会儿,斩妖除魔可一直都是我们乾门在最前,不然何至于乾门七杰尽数陨落,让我乾门凋零至此?”

“嘶,卢长老这话说的,小师叔祖如今还坐镇门内呢,哪里谈得上尽数陨落。”

“三百年未出关!她这在与不在,还有何分别!?”

大殿一静。

最末的角落里,云摇刚从慕寒渊那儿接了茶盏,她正琢磨着让个漂亮瞎子给自己端茶倒水是不是有些太不仁义,就听见话题砸自己身上了。

正中主位,陈青木似不经意瞥过这一角落——

慕寒渊尚偏过侧脸,墨眉半扬,温润间透出一两分凌冽。

他身旁,正主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地吹着她的茶水,说的不是她一样。

陈青木无奈转回:“褚长老,不可对小师叔不敬。”

长老席首位上,褚天辰一句怒言砸得满堂皆静,此刻却冷静了:“掌门觉着,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小师叔过往如何,不必赘言,”陈青木笑得温吞,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即便她三百年未曾出关,而今神剑‘奈何’一动,仙魔两域就都坐不住了,不知多少仙门道友发来剑讯相问,余威可见一斑。”

“掌门也知道是余威?”褚天辰冷声,“三百年前小师叔祖不与宗门商议,孤身赴魔域,只为一己之快,杀得两域险些再起大战!归来便封剑闭关,更是毫无一言交代!如今三百年闭关不出,放任我乾门式微——如此做派,何曾将我乾门安危置于心上?这样的小师叔祖,又如何当得起‘坐镇乾门’之言!”

陈青木面色尴尬:“褚长老,您当年还未入门,并不知道……”

“砰!”

殿内兀然巨响。

一张古木圈椅从扶手开裂,身受重伤。

云摇被吓得茶杯一晃,险些烫了舌头,惊魂甫定地抬头。

还是长老席,一位女长老背对着她这个角落,怒声起身:“褚天辰!你我不过乾门三代弟子,小师叔祖也是你能如此评议的?你心里还有没有尊师重道四个字!”

褚天辰眉一抬,似有动怒,却没说什么。

“好了好了,唐长老也先坐,先坐。”陈青木忙又转过来安抚这边。

见这位女长老坐下了,云摇这才放心地端起茶盏,将水送到唇边。

陈青木道:“诸位不必心急,既然‘奈何’剑有了动静,想来离着小师叔出关也不远了。”

云摇假装没听见。

大殿其他人面色略松了些,方才凝重的气氛也稍作缓解。

却在此时,有人出声:“我看未必。”

“卢长老何意?”

卢长安抚须道:“‘奈何’剑动,也说不定,是小师叔祖死了呢。”

“噗。”

“咳咳咳咳——”

大殿角落,云摇一口水呛得彻底,咳了个惊天动地。

“……”

慕寒渊扶桌起身,不能视物的眸子如覆霜色:“师…没事吗?”

云摇靠着桌角边咳边摆手。

同一息,殿内更乱。

“砰!!!”

“卢!长!安!”

圈椅又遭重击,当场寿终正寝。

“哎唐长老——”

“唐音!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个不知长幼尊卑的东西!”

“哎呦,还有弟子在殿,两位长老这般出手,成何体统啊?快停一停!”

“……”

一番折腾后,两边终于消停。

满堂尴尬里,这才有人想起了方才角落的插曲,连忙借机转移焦点——

“寒渊尊,你身旁这位弟子是谁门下,何故带来明德殿听长老会议事?”

“……”

慕寒渊轻缓将从云摇手中接过的茶盏扶正,桌上最后一丝水渍也被他拂拭而去。

他直回身,漆眸寂于睫间,似未闻声语。

开口的长老一愣,正要皱眉。

陈青木忽道:“唔,是我疏忽了——寒渊身边这位,是我这趟出山,代小师叔她老人家新收的小弟子,云幺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