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她丢在一边的手机,上面还亮着他自己的通话,直到现在也还没挂掉。他直接起身,半抱着旋婳走过去,两人在毛毯上坐下,裴皓捡起手机,挂掉电话,帮她拨了报警的号码,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挂掉电话,只见旋婳眼巴巴地看着他,鼻尖哭过的红还没有散去,像是打湿了毛的小兽一样可怜。裴浩瞧了又瞧,实在是没忍住,弯下腰亲了亲她的鼻尖,搂着她问:“刚刚在做什么?”
“……下楼,拿了个快递。”旋婳低声嘟哝,“刚刚在电话里不都说过了吗……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下楼了?”
裴皓面不改色:“小李看到了,跟我说的。”
“就是这个快递吗?”裴皓随意看了一眼旁边的大箱子,“这么大的箱子,你是怎么搬上来的?”
话题被岔开,旋婳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刚刚的事情被抛在脑后,她抱着裴皓,低声念叨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情:“这箱子好重,幸好有个好心的快递小哥帮我拿上来……”
裴皓看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借此平复心情。
但渐渐的,旋婳话题的方向变了:“你知道吗?咱们家隔壁那间凶房搬来了新邻居,我刚刚遇到他了,他人很好呢,还帮我搬箱子,我问他为什么买凶房,他跟我说他穷……呃,背后说人是不是不太好?”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下了话头。
裴皓依然大咧咧地笑着,但眼底的颜色已经沉了下去:“没事,他也不知道。然后呢?”
“然后……”旋婳想到对方之后所做的事情,一时消声了。正当她准备糊弄过去的时候,只听裴皓轻声接道:“然后他抓了你的手,问了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旋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裴皓怎么知道?
“囡囡,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出门吗?”他轻轻地问,仿佛一声叹息,“外面很危险。你也不该和那些人在一起,他们都可能会伤害你。”
裴皓的表情太可怕了。旋婳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丈夫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张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脸上,此刻依然挂着笑容,但眼神却黑沉得仿佛一片乌云,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冷笑或者反嘲。
旋婳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挣脱不得。
裴皓一手揽着她,手臂禁锢在她腰上不许她逃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旋婳才看到手机上的对话框,那是之前她跟“克莱因蓝”的聊天记录,在她离开后,对方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克莱因蓝:不用谢,我很期待你能用上我找到的颜料。那是它们和我的荣幸。】
【克莱因蓝:借它们的光,我可以做第一个看到你的画的人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克莱因蓝:因为,我很喜欢你……和你的画。】
“为什么要收陌生人的礼物?”
旋婳睁大了眼睛。她想挣扎,但用力过猛,整个人翻倒摔在了地毯上。裴皓低下身来,黑衬衫连带着他高大的身形沉沉地压下来,如同一片乌云压在身上,风雨欲来。
“为什么要和陌生人说话?”
“你……”旋婳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跟新邻居说过话。但她倒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压到了什么尖锐的小小的东西。她伸手摸索了一下,举到眼前。
……那是一个,小小的窃听器。
再抬起头,旋婳怔怔地看着裴皓。男人脸上不仅没有惊讶和被发现的害怕,反而满足地笑了起来。
他低下头,用干燥而炽热的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就像巨兽用嘴拱起猎物。
“……哗啦!”
客厅的玻璃花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墙之隔,夫妻之间话语讨论中心的男人关上了窗。他退后一步,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看清楚了之后,他慢慢笑了起来。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站在画板面前,手里握着调色盘和画笔,照片的背景在湖边,女孩的画中也是一片深绿色的清透湖水。
她画画时很专注,侧脸在阳光中就像发着光似的,那些灿烂的暖阳肆无忌惮地亲吻她的脸颊,有一缕额发滑落下来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完全专注在自己的画上,自然更不会注意到偷拍自己的人。
男人将照片贴回了墙上。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毛骨悚然——
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墙上,都贴着同一个人的照片,有侧面和背面的偷拍,还有她发在社交平台上的各种自拍和与朋友一起拍的照片,只是无一例外,那些照片都被剪过烫过,画面的中心永远是那个神态表情各异的女孩。
照片里的人都是旋婳。
男人解下胸前的微型摄像头,将数据传输到设备上,滴滴两声,机器运转起来,片刻后,一整套新的照片被吐了出来。
那是今天早上的场景,照片中的女孩绞着手指在快递车面前排队、仰着头跟快递小哥说话、搬箱子时的背影都被忠实地定格在了相片之中。
男人哼着歌,整理好照片,将照片贴在墙上,和无数个茫然的她一起,定格成了阴郁的影,视线交织,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网入其中。
……